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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光帝这一国策若用于今日的云顶王朝已经勉qiáng,看看我云顶王朝边关不时受到戎狄侵扰,北疆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他们如何‘自定’?若朝中大臣们个个只想清净,君王无为而治,只怕戎狄铁蹄要踏穿我云顶宫了!”提及此,云澈义愤填膺。
容少均忽然顿住了,随即深吸了一口气,一直平静的神色骤然沉冷下来,他在云澈面前跪下道:“殿下,臣一直以为殿下只想做个安乐君王,固守陈规,无功无过。但听太子今日一席言,似有大志向。是微臣看轻了太子!”
云澈与凌子悦相视,顿然明白容少均一直在试探云澈并且有所保留。但这怪不得容少均,他作为太傅立场尴尬,教的好了自然无事,教的不好或者不合乎镇国公主心意了,容少均不止官爵不保,只怕还会连累家人。
“老师!”云澈蓦地在容少均的面前跪下,“父皇曾经说过要云澈跟着老师学习齐家治国平天下,而并非某种学说某一思想,只望老师能审时度势,教习云澈真正的为君之道。”
容少均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此刻他的神qíng异常凝重认真。
“殿下可知道北疆二十四郡为何修筑城墙连成一气?”
“自然知晓。当年赵云谦归隐之后不久就病故了,自赵云谦之后我云顶王朝再无用兵之材。戎狄数次侵犯北疆,为了鼓舞士气,元光帝御驾亲征,大军还未抵达北疆,戎狄铁骑便已经踏破二十四郡,埋伏在了元光帝行军的路上,元光帝被围困于九重山,当时的丞相割舍了二十四郡之外的大片糙原送与戎狄,又以我云顶王朝宗室女子封为公主和亲戎狄以保一时太平。”说到此,云澈不自觉咬紧牙关,这一段历史无论对哪个天子都是耻rǔ。
“那么殿下可知我们送去的公主过的又是怎样的生活?”容少均顿了顿,云澈与凌子悦皆不自觉伸长了脖子。
“戎狄的单于大肆挥霍公主和亲带去的财物,然后再将公主送给他的侍卫饱受□。公主不甘受rǔ自尽而亡,戎狄的单于却还敢写信要求我朝再送去和亲的公主。”
凌子悦本以为云澈会拍案而起,没想到他异常沉冷,“他们要的不是和亲,而是借和亲为由无止尽的勒索。”


17、因地制宜

容少均叹了一口气,沉痛道:“只可惜,元光帝回到帝都之后便生了重病,朝臣不敢擅与戎狄开战,一方面北疆二十四郡悄悄修建防御工事,另一方面我朝丞相是派出了较之之前三倍的和亲队伍前往戎狄,而戎狄单于却以和亲者并非真正的公主为由进犯北疆。当时的丞相只得悄悄准备了大量的财务送去平复戎狄单于,戎狄退出北疆,我朝便将二十四座城池连夜连成一气,戎狄方被挡在北疆之外。”
凌子悦愣住了,戎狄纵然贪得无厌,云顶王朝的策略说好听叫忍rǔ负重,说不好听就是丧权rǔ国根本没有真正与戎狄一战的决心。否则开赴北疆的是军队而不是修建城墙。
凌子悦知道这段史实被容少均道出,刺激的不仅仅是云澈的自尊,更加坚定了他踏平戎狄的决心。
云澈始终神色深沉却不发一言,容少均地下头来跪于云澈面前,久久不起。
“一道城墙,是我云顶王朝自我满足的借口,是退守的理由!城墙又何止存在于北疆二十四郡,它也在那些达官显贵皇亲贵胄的心中,他们觉得一个女人一些钱财能换来的和平如此廉价,为何不要!于是将自己的尊严血xing也限于北疆!终有一日,我云顶王朝的铁骑必然突破北疆的防线,直捣戎狄王帐,要它永生永世不敢来犯!”
云澈之言,不在壮志满怀,他所说的不是一个理想,而是他必然要达到的目标。
容少均肩头一颤,他总算找到了,找到了一个不安于现状,一个不仅仅是执着于朝中党派争斗,一个有宏图大志的君王。
“太子有如此雄心,微臣马首是瞻!”
凌子悦看在一旁,她很清楚云澈已经是太子了。若是要顺利登上王位完成理想,必然还得志同道合的臣子以及谋士集团。容少均掀开了这一序幕。
当天夜里,凌子悦坐卧于榻上翻看书简。寝居的门呼啦一声被推开,她无需抬头也知道对方是谁。
“子悦,我睡不着!”云澈拉开凌子悦被子的一角便挤了进来,bī着凌子悦靠向墙边。
“哦。”凌子悦明知道他睡不着的原因却装作不介意的模样继续翻着竹简,云澈不耐烦了,直接将她手中书简夺过。
“这些书简有什么好看的!”云澈一摊开才发觉那竟然是《陆氏兵法》
这本兵法乃是上古兵圣陆涛所著,对后世影响深远。就连云顶王朝的开过功臣赵云谦曾经花了整整三年时间闭门不出研究其jīng髓。
“还给我。”凌子悦正要去拿,云澈却将书收到身后。
“你竟然看《陆氏兵法》?看兵法做什么啊?”云澈明明知道答案却还要刻意询问。
“他日抗击戎狄,不懂兵法如何审时度势学以致用?”
云澈将《陆氏兵法》放到一边,拉过被子盖住两人肩头,“子悦,《陆氏兵法》就在那里,今日不看它明日也还在。只是我心绪沸腾,不与你说话,只怕要辗转反侧至明晨了。”
侍奉云澈的宫女将灯火熄灭,凌子悦再不得看书了。
“子悦,元光帝允丞相割舍土地以钱财讨好戎狄,他心中真的忍得下来?”
凌子悦莞尔一笑,侧身与云澈面对面道:“心中愤懑之qíng绝不亚于阿璃你。”
“那他为何这么做?被戎狄围困在九重山吓怕了他?”
凌子悦垂下眼帘,“若百姓真的知道这三次讨好戎狄的经过,只怕他们不再信服我们的王朝了吧。只是我却觉得元光帝却能人所不能忍。他并非出身贵族,身逢乱世揭竿而起,除了胆识他比那些终日享受荣华富贵的王侯更懂得民生疾苦,所以也不希望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忍耐已经是他的专长。忍rǔ方能负重。当年戎狄之于云顶王朝是不可战胜的,我朝的人力国库都还做不到以举国之力抗击戎狄的实力,若是硬碰硬鱼死网破将日后的翻盘的本钱都输掉了,还有什么意义。元光帝当日之rǔ,就是为了殿下你他日之荣!”
云澈原本沸腾着无从宣泄的心绪忽然瞬间平静了下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子悦。你想我不要深陷意气之争,而是要为日后战胜戎狄做足准备。攘外必先安内,如今朝中大臣们分系庞杂,与君王都未必一条心;国富民qiáng才经得起战争的消耗;出征戎狄也必定要有名将,如果用旧时的战略赢不了戎狄,就要用新的方式!”
“还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阿璃你还要多了解戎狄。这个敌人的xing格,他们烧杀掠夺时有什么特点。戎狄人也是人,他们的日常生活他们的文化是怎样的。了解的越多,你就越容易赢过他们!”
云澈看着凌子悦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笑了。
凌子悦带给他的是一种安全感,让他知道这世上始终有一个人,他们做着相同的梦。
云澈还想要再说什么,发觉凌子悦已经合上眼睛进入了梦乡,鼻间发出轻轻的鼾声。下意识,云澈侧过脸靠了过去,他轻轻抿上她微启的双唇,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惊动他们的梦。
他顿在那里,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心脏狂跳奔袭狂涌。
那是云澈这一生所感受到最柔软的事物,即便许多年后他不经意回想起这一刻,仍旧觉得有什么要从他的胸膛里撞出来。
随着乞巧节的到来,云澈这个太阳落入河水化为琉璃的太子也迎来了生辰。
宫中对太子的生辰自然看重,四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国舅洛照江府上收到的贺礼多到十几车都运不完,权势为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利益。相较于他,洛皇后显得内敛许多,对承延帝请求说太子的生辰只要一家人吃一顿饭便可,无需如此铺张,使得承延帝越发觉得她勤俭贤淑。但是既然已经下令筹备,承延帝道这宫中也确实需要些喜庆之气,也让一直见不到成郡王的镇国公主高兴高兴。
一大早,云澈便前往镇国公主处请安。
她jīng神倒是很好,招呼云澈上前,伸手抚摸着他的头顶。
“长大了……上次我摸你的时候,你才在这儿,现在有什么高了!”
云澈亲热的抱住镇国公主,但他心中明白自己并不是她心中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她心中念念不忘的一直是自己的小儿子成郡王,甚至于废太子云映作为娣长孙对她而言都重要许多。又或者换一个说法,云映无心朝政,更方便他日成郡王上位。而云澈也看了太多镇国公主对承延帝政事的gān预,所谓的无为而治以及孝治天下的仪德反而绑住了为君者的手脚。
“澈儿,这些时日,你的太傅都教了你些什么啊?”
云澈暗自发笑,他来之前,凌子悦就对他说一定要表现出对以文御武的推崇,否则惹这位镇国公主不悦了,只怕太傅容少均会受到太后责难。
在没有足够实力,羽翼未丰之前一定要忍。忍住心中想要改变的yù望,忍住想要突破一切束缚腾飞的yù望。
“太傅要云澈博览众家所长,取其jīng华,心有所思才可有所领悟。而众家之中,太傅主要教习云澈以文御武,不以qiáng权bī迫百姓,凡是如水流川,润化万物,以自然之法教化万民。”
镇国公主露出一抹笑意,拍了拍云澈的肩膀道:“这些是太傅教你的,那么你自己又有什么领悟呢?”
云澈心中好笑,这个问题昨天夜晚凌子悦与自己躺在chuáng上聊天时就曾经讨论过。凌子悦知道云澈是一直不大喜欢以文御武之说的,可那一晚她却笑称云澈就像个孩子,对于自己不赞同的事物就连好的部分都一并否决了。学说并无优劣,主张亦无对错,用的人不同达到的效果不同,评判的标准也应是因地制宜顺应国qíng政局。
“云澈认为虽然元光帝的天下是马背上得来的,但是在马背上却未必能守住我云氏江山。当下与前朝的群雄割据不同,攻守已然易术,以武慑人只得一时,以道化人才得长久。”
镇国公主听闻其言,喜上眉梢。但是她却没想到云澈话中有话,一个“道”字,指的并非一定是以文御武,而是任何一种能够助其平定天下治擅国家的理念。
待到云澈离开承风殿,镇国公主帘幕之后的宁阳郡主缓缓走出来,跪在她的身边。
“母亲,你看澈儿可好?配得上我的羽年吗?”
“配得上,配得上,我看这孩子聪明的紧,又好学!”
在镇国公主看来,如果羽年做皇后,成郡王作为皇后的舅舅,他日成为摄政王的机会就会更大。她必须小心翼翼将云澈控制起来,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