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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多日,镇国公主对朝政不闻不问,一副真的要将一切jiāo给云澈的架势。就连洛照江也去到姐姐洛太后那里探听口风。洛太后心知肚明,点着弟弟的脑袋道:“陛下要胡闹你怎的也不知会本宫一声?这几日,本宫前去镇国公主宫中请安,她对本宫倒是如同平日一样,可绝口不提你们议立明堂之事,本宫只怕并不是她妥协了,她的后招只怕你们谁都接不下来啊!”

“可陛下要破釜沉舟,我这个做舅舅的若是袖手旁观,陛下若失败了,弟弟我还能在老太后面前明哲保身。可陛下若是胜了,我这个太尉还有脸做下去吗?”

“本宫问你,那日凌子悦可有说些什么?”

“凌子悦……倒是一句话都没说。陛下也没要他说。”

洛太后皱着眉想不明白了,“按道理如果凌子悦不同意陈卢与王人杰,以他的个xing势必会劝谏陛下。若是他也赞同,也应该会附议。你说他什么都没说,陛下也不问他……本宫忽然看不透陛下了。”

“先不管这许多,若镇国公主真的发难陛下又抵挡不住,姐姐可要救弟弟啊!”

“你是洛家的人,本宫还能不全力帮你!”

之后数日,云澈依旧每日前往承风殿向镇国公主请安。镇国公主只问及他与云羽年何时让她抱上重孙,其他事绝口不提。

镇国公主越是平静,云澈越是在心中估量那场风bào的到来。

半月之后,几份弹劾陈卢与王人杰的奏疏呈到了云澈面前。

其中对这二人所有差池事无巨细,从他二人接受了哪些诸侯的宴请,收受哪些金银,就连六族中的家奴如何恃qiáng凌弱都清清楚楚。

云澈握着这些奏疏,手指止不住地发颤。陈卢与王人杰的所谓过失比起许多朝中显贵根本不值一提,但落到镇国公主的手中,稍加渲染便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他们二人是忠臣,更是云澈推行文武分治内外分庭的助力。镇国公主这招太狠,是要斩断自己的左右臂膀,要他想飞也飞不起来。

云澈按着额头,他想要保住陈卢与王人杰,可镇国公主连手都不用抬,就有这么多人等着要将他二人推下深渊。云澈是不可能yù盖弥彰,但若将着二人送去廷尉府,,只怕陈卢与王人杰也保不住xing命啊!

而此时,云澈也看出来仍旧有庞大的势力依偎在镇国公主的羽翼之下,只要她抬一抬衣袖就有千万人跟随,这就是所谓的根基深厚,而自己的根基果然太浅薄了啊……

他以为有三公的支持便能令镇国公主退隐,却忘记了她自承延帝起便能以镇国公主之尊gān涉朝政,她培植的不仅仅是朝中的心腹羽翼更多的是诸侯中一呼百应的声望,如今她已经习惯了权势,如何肯罢手做一个终日等着天子前来请安的后宫妇人。

再翻开下一份奏疏,云澈原本苦恼的双目瞬间冷冽起来,牙关紧咬,蓦地将那奏疏狠狠甩了出去,摔在立柱之上,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朕要斩了他!”

“陛下!”卢顺呆了,云澈喜怒无常,但这几日表面平静内心躁郁卢顺是看出来了的。只是将大臣的奏疏甩出去,这还是头一回。

卢顺弯着腰与宫人们一道将那散落的竹简拾起,一低头他便看见上面请奏之议。

紫金大夫凌子悦恃宠而骄,民间高唱‘富可敌国凌氏府,白玉为马金为羽’,家奴过百,跋扈帝都,所乘马车堪比御驾……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上奏凌子悦的不是,是何人指使显而易见。

云澈别过头去,眉头皱的似要碎裂开来。

明明凌子悦已经没有参与这一次的朝议,就连平日里与大臣谋划云澈都刻意不传召她,为何镇国公主如此狠辣,就是不肯放过她?

这哪里是不愿放过凌子悦啊,分明就是要一刀一刀戳在他云澈的心上。

“凌子悦的府邸是朕赐给她的!”

云澈的拳头狠狠砸在案上,穿线的竹简齐齐弹起。

“她府中家奴也是朕亲自挑选的!”

云澈怒吼,怒目而视,若是那些奏疏的大臣在此,只怕云澈会不由分说拔剑砍下他们的脑袋。

“她的马车也是朕亲自督造的!”

“她的金银她的一切都是朕赠赐给她的!她是朕的侍读,朕喜欢给她什么那是朕的事qíng!他们怎么不上疏要将朕给废了!”

“陛下——”卢顺颤抖着跪了下来,挥着手臂示意宫人们赶紧将宣室殿的殿门阖上。

“他们竟然说凌子悦骄奢?恃宠而骄?朕就是要宠着她!朕就是要将她宠上天!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陛下……老奴求您别再说了……若是传到镇国公主的耳中,只怕……她又得了把柄非要了凌大人的xing命不可啊!”

 

75、称病离朝

云澈顿在那里,拳头紧的几乎要渗出血来。

当年他与凌子悦在御花园中嬉戏,云澈的弹弓打伤了内史,是凌子悦拉着他逃跑,之后凌子悦被狠狠教训却绝口不提打伤内史的弹丸是云澈she的。

同富贵易,共患难难。

那时候他就对自己说,日后只要自己能给她的,必然毫不吝啬双手奉上。

云澈怒的是,怎的自己对凌子悦的qíng义都成了镇国公主拿捏的把柄!

那一整夜,他静坐于案前,不发一言。宣室殿内灯火通明,宫人们颔首垂目不敢多言,卢顺看着云澈的身影不知如何劝慰,直至天明。

“陛下……该上朝了……”

云澈吸了一口气,漠然起身。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云澈轻敌了。

他面对的,是人生中第一场惨败。

朝堂之上一片缄默,云澈冰冷地放眼望去,看见凌子悦的那一刻,拳头不自觉握紧。

而凌子悦,却似什么都知晓了一般,抬起眼来只是淡淡地一笑。

他太熟悉她这种笑容了,熟悉到每次看到他的心如同被最残忍的刑罚揉碾。

群臣再度请奏罢免陈卢与王人杰,将云澈bī到了底线。而陈卢与王人杰一旦落马,洛照江知道下一步就是他这个太尉与丞相容少均。

“陛下,众朝臣参奏御史大夫与郎中令,未免有人云亦云结党排异之嫌,望陛下明鉴啊!”洛照江为陈卢及王人杰求qíng,但难以力挽狂澜。洛照江不断以眼神示意另一侧的容少均,无奈容少均神色沧然,似乎已知大势已去。

众臣齐齐跪拜,弹劾陈卢与王人杰。

云澈咬紧牙关,只得挥袖下令,暂罢陈卢御史大夫及王人杰郎中令之职,jiāo由廷尉府严查。此二人也知再继续胶着下去,只怕要祸延六族,只得叩谢皇恩。

待到陈卢、王人杰离去后,果然众臣的矛头指向了凌子悦。

朝堂之上,凌子悦却落落大方。

有人指她府中家奴过百,凌子悦奉上家奴名册,不及三十人。又有人指她家中用度过于骄奢,堪比皇亲。凌子悦奉上每月府中用度明细,均在凌子悦俸禄之内。还有人将帝都城内百姓传唱的“富可敌国凌氏府,白玉为马金为羽”唱了出来,凌子悦却命人奉上云澈所赐所有金银,与宫中赏赐的记录相符,如果陛下的赏赐她都未曾用过,如何骄奢?

“放肆——”

云澈的手掌狠狠拍在龙椅上,眼中的震怒前所未见。他的目光几乎要将云顶宫前殿崩塌,众朝臣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是谁给尔等撑的腰!让尔等在朝堂之上颠倒是非黑白!下一个是不是要拿凌子悦的马车来说事!给朕听好了,凌子悦的马车是朕赐给她的!尔等谁要是能在朕遇刺时豁出xing命救朕,别说区区马车,金山银山朕都双手奉上!”

原本早就对云澈新政心怀不满,好不容易得了镇国公主的意思终于可以群起而攻之,但是他们忘了,云澈毕竟是天子。明面上云澈也许拿他们没办法,但是日复一日,他有的是时间慢慢与他们清算。

再来,陈卢与王人杰那是被镇国公主找着确凿证据,再大肆夸张一番。可凌子悦,那都是些传闻、民间歌谣,根本做不得实证。

洛照江心里愈发忐忑了。凌子悦在朝堂上根本没说过一句对镇国公主不敬之言,被众臣参奏只是因为他乃是云澈心腹宠臣,而自己可是云澈的亲舅舅啊,镇国公主怎么可能不拿自己开刀。

此时那些参奏凌子悦的臣子们惊若寒蝉,不敢再言。

张书谋出列,“陛下,微臣相信凌大夫的为人。大人深得陛下信任,却一向深居简出,就连与其他士子把酒言欢都从来不曾一掷千金。”

听着那般臣子乌泱泱说了一通的庄浔也早就按耐不住了,“陛下,常言道不遭人嫉是庸才。凌大夫为人廉正,向来在帝都城内口碑极佳,乃士子之表率。臣觉得奇怪,怎的从前未听说过什么‘富可敌国凌氏府,白玉为马金为羽’,最近这半个月却传唱开来。不知是不是有人恶意污浊凌大夫的名声!望陛下详查,还凌大夫以清白!”

“查!给朕狠狠查!到底是谁的嘴巴这么狠毒!连堂堂的紫金大夫都敢罗织罪名!”

那些参奏凌子悦的朝臣头垂的更低了。

云澈明知道参奏凌子悦就是镇国公主的属意,却坚持要详查,而且仅凭流言及民间歌谣就参奏凌子悦,他们心知这一次是他们看着陈卢王人杰落马过于得意忘形了。

云澈毕竟是天子,而天子的底线一旦触及,镇国公主不会有什么,云澈却会迁怒他们。

这一次退朝,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脸上露出笑意。

云澈本想传召凌子悦,但一想到凌子悦就是因为与自己亲密所以成了镇国公主的靶子,只得硬生生忍下这个念头。

凌子悦离去时,刻意路过了炼丹房。

欧阳琉舒倒是悠闲自在,坐于案前闭着眼睛摇晃着脑袋,不知道在唱些什么,走的近了,才听见那歌词似是“权沉利浮,避世炼丹”。

朝中风云变幻与他无半分gān系。

凌子悦悄然跪坐在他的面前,欧阳琉舒忽然不唱了。

“凌大人倒是一点都不慌啊。”

凌子悦微微一笑,“该来的始终会来,慌什么?倒不如学学先生,一曲悠长,半日清闲。”

“大人从不留恋功名,事到如今又有何纠结烦恼?保住自己方能再图展翼。若此时羽翼尽毁,就算他日晴天白日万里无云只怕也是飞不起来了。”

“先生的意思,凌子悦自是懂得。”凌子悦低头,“只是在下有一事,望先生如实相告。”

欧阳琉舒眯起眼睛撑着下巴,似乎已经知道凌子悦要问的是什么了。

“无论是梦中也好,或者梦中的梦中也好,何必纠结自己看见了什么?”

凌子悦顿在那里,欧阳琉舒其实什么都没说,但凌子悦却瞬间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