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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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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欧阳琉舒你说什么!”

“唉……都到这份儿上了,丞相大人还要硬撑呢?那欧阳琉舒也救不了您了!”欧阳琉舒摇了摇脑袋走过洛照江,洛照江一把拽住他。

“话说一半算什么!你给老夫把话说清楚!”

欧阳琉舒略带嘲讽的一笑,“丞相大人知道的很清楚,陛下心中有多恨。陛下动不了太后,难道动不了丞相您吗?您啊,还是多把心思放在政务上,总弄这么些蛾子出来,还怕陛下不够烦啊!”

说完,欧阳琉舒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越走越远,只是没走出多远,就听得身后卢顺的声音。

“欧阳琉舒——”

“臣在。”欧阳琉舒一副倒霉的表qíng,回过身来行礼。

“欧阳大人,陛下召您去宣室殿,这就请吧!”卢顺在前引路,欧阳琉舒跟在他的身后。

来到宣室殿中,冰冷的气息迎面而来,这空气之中了无生气,云澈背对着殿门,望着面前的书案出神。

欧阳琉舒刚跨入殿中,便极为夸张地匍匐在地上,重重地磕头,“陛下——微臣有罪——”

云澈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你何罪之有?”

“是微臣自作主张,私自配制假死药,还隐瞒前太子还活着的消息……微臣罪该万死!”

云澈却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中尽是荒凉。

“若不是你的自作主张,朕失去的又岂止是心爱的女子?”

还有他与凌子悦的“以后”。

“起来吧,朕恩怨分明。你也知道朕不会杀你!”云澈转过身来坐于案上,“你救了凌子悦,朕应该怎么赏你?”


102、放下

“回陛下,微臣如今的俸禄千石,十分之够用,无需赏赐了。若陛下真要赏赐臣,那就恳请陛下莫将政务qiáng加在臣的身上。微臣喜好辞赋,只想躺在这千石的俸禄上做辞行赋,以微臣的造诣,假以时日,臣的辞赋必然流传后世,必不逊于那附庸风雅的士子名仕。”

云澈一听发出一声轻笑,“你不是在与朝中庸才较劲,你是想要避世。小隐隐于市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有你欧阳琉舒大隐隐于朝,还真叫朕万分佩服!”

云澈的手掌搭在欧阳琉舒的肩膀上,这许久都未令欧阳琉舒起身。欧阳琉舒此时双腿发酸,心中不住地叹气。

“你与凌子悦jiāo往甚密……”

“不不不……微臣与凌大人是清白的!”

云澈闭上眼睛,忍怒不发,“难不成你还敢对她做什么吗?”

“微臣不敢!”欧阳琉舒的脑袋再度磕在地上,那声响……

“你的脑袋疼不疼啊?”云澈侧着眼望着他。

“回禀陛下,疼的厉害。”

“那就别装模作样的磕头了。朕答应你,无论你日后做什么荒唐事,哪怕忤逆谋反,朕都会看在你保住她的份上,将你的脑袋留在你的肩膀上!”

“陛下?”欧阳琉舒抬起眼来,看向云澈。

“君无戏言!”

“微臣谢主隆恩!”欧阳琉舒低下头的瞬间,唇上抿起一抹笑意。

“下去吧。”

“臣告退。”欧阳琉舒毕恭毕敬地向后退去。

“欧阳琉舒,有空就去看看她。你知道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能令她一笑。”云澈在他退至殿门时叫住了他。

“陛下,她真正想要的,陛下最为清楚。”

欧阳琉舒言尽于此,缓缓退出。

云澈仰起头来,黑暗落下,将他淹没。

凌子悦要的是潇洒无拘无束的生活,没有权利,没有野心,让她能够放开胸怀去欣赏一糙一木,云卷云舒。

而这恰恰是云澈最难给她的。若是他的手无法握住她,他会迷失在这冰冷的皇权之中。

天空中下起了小雨,落在屋檐上弹跳而起,落在枝头令枝叶起伏,落在糙丛中消失不见。

凌子悦倚着窗沿,茫然地望着雨色,一切并未映入她的眼中。

锦娘入内,看见她的身影不禁喊出声来:“子悦!”

她赶紧扯过披风盖在她的身上,“你怎么把窗打开了,小心风寒入体!对孩子不好!”

“我想看看这雨,开着窗吧。”

平静下来,凌子悦才想到就算这个孩子生下来又如何?

她是决计不会入宫的……她与云澈之间,最后会是怎样的结局?

“子悦,你再这副模样,陛下看了该多心疼?”锦娘托着她的脸,正色道,“从小你就是个坚qiáng的孩子,这会儿怎么软弱了起来?你腹中是陛下最为期盼的孩子啊,心心念念着有朝一日你们的血脉能承继帝位!”

凌子悦低下头,抿起唇。

她仍旧记得那一日云澈一把将她拉上假山,两人坐于高处笑看云起云落的洒脱。他对她说,你要为朕生儿育女,我们的血脉会千秋万代。

她不要千秋万代的帝王之位,她只要他们的骨血能平安快乐足矣。

“子悦,小时候你一直待在宫中,谨言慎行,就怕一个差池祸及全族。陛下即位了,没有可信之人,对你百般信赖,而你也殚jīng竭虑,未曾想过自己。”锦娘吸一口气,将她搂入怀中,“如今,你可以做回凌子君了。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这世上早就没有凌子君了。她在我的回忆里,在我的梦里。就算我想做凌子君,陛下也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唤我‘子悦’。我知道,陛下为什么命明朔守护这里,是因为他知道,我若悄悄离去了,哪怕是明朔放我走的,他都会迁怒明朔姐弟。他用明朔来确保我绝对不会离开他。”凌子悦垂眉一笑。

有侍从敲了敲门道:“夫人,有位客人自称欧阳琉舒来访。”

“我什么时候被称为‘夫人’了?”凌子悦好笑地问。

“你不明白这称谓的意思吗?”锦娘为凌子悦挽发,“在陛下心中,你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你是他的夫人,他的妻子。”

“被藏在帝都城郊别院中的妻子?”

“错了,陛下不是将你藏在这里,而是藏在心中。”锦娘的手掌轻轻覆在凌子悦起伏的胸口,“只有藏在这里,才是最深最不易的。”

凌子悦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自然散落在耳后的发丝,别致的发髻,还有那些从前自己悄悄羡慕的饰物,竟然真的都戴在自己的身上了。

“你看看你,总是一抹愁色。欧阳琉舒大人见到你,该要发笑了!”锦娘为凌子悦描画眉黛,轻点朱唇,“好了,这样看起来才有jīng神。”

凌子悦见着铜镜中的女子,不由得问道:“这是我吗?”

“当然是你。子悦,别让贵客久等。”锦娘扶着凌子悦的胳膊,缓缓行出卧房。

她不习惯自己的裙摆,也不习惯头饰在发间的重量,直到欧阳琉舒瞥见她的瞬间睁大了眼睛,微张着唇却无话可说。

“欧阳琉舒,没想到你会来看我。”凌子悦缓缓在案前坐下。

欧阳琉舒这才倒抽一口气,行礼道:“夫人安好。”

凌子悦顿时笑出声来,“什么夫人?换了一身衣衫,我还是凌子悦。”

欧阳琉舒颔首一笑,“既然在欧阳琉舒面前的仍旧是凌子悦,在下便可畅所yù言。”

“但说无妨。”

“是陛下命欧阳琉舒前来开解你的。”

凌子悦莞尔一笑,没想到欧阳琉舒这般了当。

“那阁下要如何开解我呢?”凌子悦饶有兴趣地问。

“你会问这个问题,欧阳琉舒心中甚慰。至少你的心中还未如死水。”欧阳琉舒拍了拍胸口,一副十分庆幸的模样。

“你知道,陛下是不会放我走的。”

“那么在陛下的身边或者不在陛下的身边又有什么区别?”

“君不闻‘一入宫门深似海’?”凌子悦笑问。

“后一句不是‘从此萧郎是路人’。你的萧郎是谁呢?不正是陛下吗?”欧阳琉舒反问。

“宫中尔虞我诈,权利倾轧,我倦了。”

“倦了,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欧阳琉舒起身,来到窗边,轻轻撩起那排竹帘,微凉的风涌了进来,撩拨起凌子悦的发丝。

“凌子悦,这一缕风chuī入室中或者chuī入宫中,它都是一缕风罢了。若你觉得有什么不同,并不是因为这风,而是因为心境。将所有执着都放下,无论哪里的,都是星垂于旷野,江河之浩瀚。”欧阳琉舒背对着凌子悦,他微仰着头,看向远方。

凌子悦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欧阳琉舒能在朝堂之上悠然自得的原因了。

“反之,你就算逍遥于世,心中牵挂,如何恣意?”欧阳琉舒回过身来,他的笑容一如凌子悦第一次见到他时一般。

欧阳琉舒低下头来行礼,“若陛下身侧没了凌子悦,如同利剑失了剑鞘,杀伐之yù大开,只怕见血也难以收鞘啊!”

凌子悦蹙起眉头,云澈的xing格过于彻底,他所追求的一切太纯粹,些许的瑕疵都忍耐不了。他心中波澜壮阔,可放眼望去没有人如他这般将天下容于心中。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明白就好。不妨做回真我。你曾经想做的事qíng,现在没了那身朝服,都可以去做了。活在当下的意思,不就是放宽心来,活的快乐吗?”

“你果真是天下最好的说客。”

“能令知jiāo展颜,在下心愿足矣。”

欧阳琉舒离去时回身一望,凌子悦立于案前欠身一笑。

那一刻的风韵胜过万千。

欧阳琉舒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待到欧阳琉舒离去,她便与云映在屋中下起棋来。

“你放下了,我便安心了。”云映垂目道。

“放下什么?”

“放下从前的自己。”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云映淡然一笑,“如果不是你,也没有现在的我。”

这一夜,凌子悦睡的颇为安稳。那些压迫着她放不开的过往就这样沉淀下去。她知道很多东西她永远无法忘记。她将它们藏起来,锁在了心底。也许有一天她将它们拿出来细细翻阅时,能不问得失,云淡风轻。

有人缓缓坐在她的榻边,手指拢入她的发间,轻柔地抚过,万千不舍与爱恋尽于其间。

凌子悦不需要睁开眼,也知道对方是谁。她侧过身来,缓缓与对方十指相扣。

云澈抽一口气,他本以为她会恨他,若不是他这般执着将她束缚在身边,她又如何会受那日之苦?他知道她心中有一双羽翼,盼望着有一日能翱翔于苍际,而他却不顾一切勒紧了她,哪怕她痛到失声也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