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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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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诗尧小心翼翼的说:“你会让我照顾你,让我爱你,让我宠你,让我用以后所有的生命来陪伴你,对不对?”

“不!”她的声音低而清晰。“不!”她摇着头。“诗尧,你不会喜欢一个三心二意的女孩子!”

“我不懂。”诗尧说,嘴唇已失去了血色。

“诗尧,”小双的声音虽然低沉柔和,却有股令人无从反驳的坚决。“我感激你对我的这番心,永远感激,不但感激,而且感动。那天我知道你播出《在水一方》以后,你不知道我有多感动!可是,我无法接受你的爱,因为,我已经接受了另一个男人的爱情。一个好女孩,总不能三心二意的!”

诗尧屏息了几秒钟。“你的意思是说——”他沉着声音说:“你爱的人是卢友文,不是我,是吗?”我的心绞扭了起来,缩在那角落里,我不由自主的用手抱住了头,不敢看他们任何一个人。然后,我听到小双的声音,那么轻柔,却像一枚炸弹般在室内炸开:“是的,诗尧,我不能骗你!我爱的是他。我没有办法,这一辈子,我已经跟定了他!”

好一段时间,房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无法再抱头不理了,抬起头来,我悄然的看向他们,我看到小双静静的、凄然的瞅着诗尧,而我那哥哥,却已经变成了一尊化石!泪水涌进了我的眼眶,小双,不要太残忍!小双,不要太残忍!我忍不住了,站起身来,我冲了过去,正想劝解几句话,诗尧跳起来了。他的脸惨白如纸,眼睛里冒着火,指着小双,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小双,杜小双,你结婚,你马上结婚!嫁给那个得诺贝尔奖的大作家去!今生今世,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你既然跟定了他,你马上就跟他走!”

说完,他掉转身子,像个马力十足的火车头般,猛烈的冲出了房间。这儿,小双再也支持不住,她哭倒在我的怀里。

“诗卉,”她哭泣着喊:“为什么他那么残忍?为什么他那么残忍!难道他连我的友谊,都不肯接受吗?”

我心底一片悲哀,小双,你又何尝不残忍!我心里说着,嘴里却说不出口。爱情上的角逐,是人类心灵上最惨烈的竞争,我了解我的哥哥,他已经彻彻底底的受了伤!你看过野兽负伤后的反噬和狂嗥吗?那就是我哥哥冲出去前所唯一能做的了。

§第十一章

接连下来的许多日子,小双早出晚归,我们全家人都几乎难得见到她了。不止家里的人见不到她,连和她同房而居的我,也一样见不到她。她总是天刚亮就出去,深更半夜才回来。她出去时我还没起床,她回来时我往往已经睡了。偶然见了面,我问她忙什么,她总是轻描淡写的说一句:“没有什么。”她说“没有什么”,你就没办法再追问下去。何况,不用追问,我心里也有些明白,无论天气已变得多么寒冷,无论家里已生上了火炉,无论寒风彻日彻夜的飘飞,无论雨季已湿漉漉的来临——在一栋四层公寓的顶楼上,有那么一间小阁楼,里面却永远是温暖的春天。

小双成日不回家,爸爸有些不高兴了。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你们当伯母、当奶奶的,也别因为人家姓杜不姓朱,就对她漠不关心啊!”

“哎哟,什么话!”奶奶叫了起来。“我们才巴不得宠她爱她,把她整天揽在怀里呢!可是,女孩子嘛,交了男朋友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我们家亲生女儿,总不太好意思让男朋友在家里耗到三更半夜。何况——何况——唉!”

奶奶没有把那个“何况”说完,却化成了一声叹息,我心里倒清楚,何况我们家有个失恋的哥哥啊!带回来既不能像李谦和雨农一样受欢迎,反而增加别人的痛苦,就不如大家避开,眼不见为净了。“哦,”爸爸的眼光满屋子转着。“交了男朋友?那么,小双是在恋爱了?和谁?卢友文吗?”

“是的,”雨农说:“是卢友文。”

爸爸点了点头,沉吟不语了,半晌,才说:“那孩子的眼光倒不错,卢友文虽然穷一点,但是,才气高、学问好,又肯吃苦耐劳,有雄心壮志,这样的孩子,不是久居人下者。小双年纪轻,见识却不凡,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没有选择个有钱有势的家庭,却看上一贫如洗的卢友文,总算难得之至了!”当然难得!我心里在叽咕着,没看上年轻有为的电视公司副理,却看上了他,怎么不难得!但愿那个卢友文,也能知道这份“难得”,而珍惜这份意外的幸福就好了。爸爸既然知道了小双的行踪,也就不再介意。那一阵,我们大家都忙,我又赶上了期终考,对小双的事,也就没有太注意。一晚,小双对我说:“今天卢友文搬了家。”

“哦?”我望着她。“天冷得厉害,”她说:“那小木屋又干在屋顶上,冷风成天灌进来,整个房间都像冰窖,再住下去非生病不可。而且——”她迟疑了一会儿,似乎咽住了一句要说的话。“反正,是非搬不可了,现在搬到师大附近,一栋小小的日式房子里,房东本来要拆了建公寓,可是地太小,建不起来,隔壁人家又不肯合建,所以房子就空着。房东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出租。房子很破很旧了,好在却是独门独院,还有个小花园呢!只是,现在,花园里长满了荒草,整理整理,种点花木,就不失为一个写作的好环境了。”

“多少钱一个月?”我又“现实”起来了。

“八百元,另外有五千元押租。”

八百元!对很多人来说可能是个小数目,对卢友文来说,就不见得了,何况还要缴五千块押租!难得卢友文缴得出来!可是,我再看看小双,心里有了数了,那一万元的唱片费,总算派了用场!两情相悦,你的就是我的,这根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我和雨农之间,也一样不分彼此的。只是,我那傻哥哥处心积虑,希望小双能吃好一点,少走点路,不要太辛苦——而那一万元,这样用起来,又够折腾多久呢?

接着,小双似乎更忙了,有一晚,我看到她在灯下缝窗窗,深红色的窗窗又厚又重,她用手缝,一针一线的抽着,只一会儿就扎破了手指,我说:“好了吧!让妈妈用针车给你缝一下。”

“不用了,”她红了脸:“已经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