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2019年1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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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砚亦凑到近前,见兰珏所触,是衔芝仙鹤旁的云纹。

“墨闻兄请看,这些云都不成朵。”

王砚哦了一声,那些石刻的云纹,的确都是一缕缕的,类似水纹般的道道,不过这种云纹在画卷雕刻中甚常见。

兰珏道:“这种云纹样式始于楚朝康帝之后。康帝之母梁惠妃夜梦一朵祥云入怀,后有孕诞下康帝。康帝的小名便叫祥云儿。康帝登基之后,避其名讳,云纹便不成朵,皆绘做流散水波模样。”

待楚亡而前朝立,成朵的祥云方才复用。

兰珏再指向旁侧的蝙蝠刻纹:“而这些蝙蝠的翅上又托着日月,前朝太宗名昭成,登基前乃福王。”

那么前朝太宗之后也可以排除了。

“石刻雕工并非近代手法,若非有人刻意做旧,可以断为是楚朝后期之物。”

王砚咧嘴:“佩之好眼力,帮了我大忙了!”

兰珏道:“不敢不敢,辨形断代这些我不大懂,只能凭花纹推测。不过,这口石椁样式大小,乃王侯所用……”

王砚摸摸下巴:“我不好看那些史书之类的。那个楚朝的皇帝是不是很能生来着?而且那一朝喜欢神神道道的也挺多。”

兰珏颔首,楚朝盛行道术,尚养气论玄,寻方炼药。不少皇室宗亲都与道流来往,并自号某某道人,某某居士。且皇室人丁兴旺,单康帝就有三十多个皇子,封王并活到七十多岁的快有二十个,这些皇子又生了一堆儿女,这堆皇孙皇孙女复又生出一堆……后来天下土地都不够封,百姓养不起宗室,民乱频起,边疆又战乱不断,终至覆亡。

前朝灭那么快,与楚朝皇室遗脉太多也有关系,跟地里的小韭菜一样,隔一段时间就冒出一大片来顶着“反顺复楚”的名号闹一闹,扑完一波又出一波,绵绵不绝。前朝皇帝恨而称之为“楚虱”。

楚朝自康帝到楚朝亡,约八/九十年,这些年里,好道术又配用这种棺材的人,至少有一百以上。

而且……

兰珏继续打量石棺:“此若为椁,样式却不大对。楚朝因好道术,尤讲究墓葬,木棺石椁,取木生石养之理,以棺身为地,棺盖做天,或天分地合,或天合地分,必得有其一。也就是木棺的棺身或棺盖,必须得有一样与石椁嵌合。”

可这口石椁的内里非常光滑,椁身或盖都没有槽沟和镶嵌痕迹。

王砚皱眉:“什么意思,这东西不是椁?”

兰珏道:“以我愚见,这看来是口疑棺,并非真正存放尸首所用。但盖上诗句又甚玄妙,不大像单纯只为跟盗墓贼开个玩笑。”

王砚盯着石棺摸了摸下巴:“这东西真是越来越让人迷糊了。不要紧,那具女尸,甚至姚家,肯定都和这石棺有联系,再挖挖别的线索,串起来,就有答案了。”

兰珏道:“可惜不在京城。楚朝用得上这种葬仪又可能葬在京城附近的,史料上应能查到。有了名字,再加上其他线索,或者真相便出来了。”

王砚道:“我这就让人回京城查。佩之,真是多谢多谢,下山后咱们一道吃酒去。”

兰珏委婉道:“天已不早,还是快些回县衙为上。”

王砚请客,肯定是花自己的钱,但席面排场必不会差。若被有心人参上一本在这样要命的时刻大吃大喝,就算王太师同是他二人的亲老子,恐怕也护不住。

王砚道:“嗯,也是。老冯都去跟兵部借人防止番子行刺玳王了,你这里更得多操心。”

兰珏一怔:“什么?”

王砚挑眉:“你不知道?还当你这次过来就是为这事来和老冯碰头,敢情他没告诉你?”

兰珏诧异:“冯大人怎会说起番邦行刺玳王?”

王砚道:“这等隐秘公务,我就不知道了。只听闻前两天冯邰去了趟兵部询问番邦事。”

兰珏愈发纳闷,朝廷与他国往来事务,皆归礼部和鸿胪寺管,但一些边关敌情之类兵戈阴谋事,就归在兵部,直接上报皇上。

塔赤是小国,一向仰仗天/朝护佑,都尔古都和察布察里克都在争取朝廷的支持,怎么突然牵扯到了兵部?

若真有什么,也该是宗正府查,皇上必也要告知,为何是冯邰这里办?

兰珏便道:“京兆府事务众多,或是冯大人另外有什么要紧公务。”

王砚道:“但我过来的时候,我爹还嘱咐了一句,到了丰乐,凡事小心仔细。”

兰珏满头雾水,冯邰去了兵部的事,王砚必然也是从王太师那里得知。

若不是跟丰乐有关系,王太师不会这么交待儿子。

兰珏越琢磨越觉得蹊跷,急急爬上软梯出了暗室,与王砚一道赶回县衙。

县衙这厢,冯邰又严厉询问了张屏一通关于丁威的事。

玳王闹下的祸事张屏都不知道,也不明白为什么冯邰判断番邦会行刺玳王。

他仍觉得,丁威是为了姚员外和姥姥庙来到了丰乐。

丁威与同伙放火烧县衙,是要拖延查案,目的还是在女尸和石棺隐藏的秘密上。

他将所有看出的都如实禀报,一些证据不足之处,冯邰难得地没有斥为臆想,只道:“罢了,你速速出去,令人把守好牢室,任何人不得出入。但不要将此事泄露半分。丁威你不必再审,亦万勿让其看出你疑心他是番邦人的端倪破绽。稍后本府再亲自去看一看。”

张屏领命,又稍稍抬头:“下官想请教大人,可是大人验看姚员外尸首时,发现姚员外之死与番邦有关?”

冯邰脸色铁青地盯着了他片刻方才道:“待兰侍郎与王侍郎回来,本府再一并说清此事,到时会让尔在场。”

张屏行礼退出了门。

廊外晚霞正好,他按照冯邰的交代吩咐了屠捕头与众衙役,刚打算去卷宗库瞧瞧,谢赋又袖着一本册子匆匆而来。

“挖出石棺的破屋原主已经查着了,很是奇怪,此屋本朝之前便归这户人家所有,但除此之外,这家人的生死婚姻出丁记录,一概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