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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想辩又没处辩,索xing道:“照你这么说,我就什么也别做了,混吃等死就是。”
子辛笑了起来,道:“据说信陵君颇受魏王猜忌?如何不从此处着手?又闻魏王有一娈宠,天姿国色,名唤龙阳,你不妨见其一面,结闺密之好……”
浩然道:“罢罢罢,又来不正经了。”浩然想了一会,道:“我先办正事,试试求见邹衍,看他如何说。”
浩然步出正厅,正要唤使馆中人打听邹衍住处时,忽见一仆来报。
“魏龙阳君求见太傅。”
“……”
浩然左右看了看,取过门后一把笤帚,jiāo到那老仆手里,道:“打出去就是,没空理它。”
“哎哟……奴家曾闻钟太傅乃是仙家中人,仙人待客便是打出去?难得奴家含辛茹苦,寻上门来……”——千娇百媚的声音。
领着六名亲侍的龙阳君不待通报,姗姗驾到。
如是,浩然终于见到这名不虚传的千古第一受。
茫茫神州大陆,两大神受对决的华丽大戏,终于在龙阳君的一声“哎哟”中正式开演。

有朋远来

仆役前去知会子辛,子辛忙弃了沙盘,拉着白起一道出来见客,唯恐访客是只母老虎,令自家的河东狮折了威风。
龙阳君身着一袭狐裘长袄,衣扣敞开,狐尾皮帽加顶,皮毛绕过耳侧,如同一条围巾,现出小半截白皙的脖颈,顾盼生姿,手中握着一个huáng铜手炉,盈盈一笑,脸泛桃红,目若秋水,眉如柳叶。
钟浩然穿着一袭修身暗红色锦袍,袍绣饕餮之纹,带授紫金印,脚蹬武士黑靴,颈系雪白丝绸围巾,身材修长。东皇钟薄唇如刀,肌肤胜雪,英气凛然,瞳蕴浩瀚长空,辽阔广袤,两道漆黑剑眉间,敌意尽显,手中又执凡间法宝——笤帚。
看官切莫小觑了笤帚,天下笤帚俱有打狗,赶乞儿,拍耗子等妙用;昔年鸿钧教祖讲道,西方教二教主准提真人云里雾里听了八百年天书,后分宝崖获鸿钧钦赐开天辟地大神器“七宝妙树”亦不过是根高级笤帚而已。
后人又有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云云,可见此法宝实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圣物。
龙阳君凑上前,娇声道:“钟太傅来我大魏……”
浩然把笤帚一举,阻住龙阳君,道:“你待怎的。”
“……”
龙阳君完全不知初次见面,何事触了此人霉头,只得自嘲地笑了笑,莲步轻挪,寻了个座坐下。
子辛出了厅中,扫了他一眼,便道:“龙阳君?”
龙阳一见轩辕子辛,登时双眼放光,反问道:“这位……壮士可是轩辕太傅?”
子辛礼貌地笑了笑,吩咐仆役道:“上茶。”
这下龙阳君的屁 股彻底粘在座上,再赶不走了。
浩然只得把笤帚一扔,恨恨道:“远来是客,请坐。”
龙阳君端了茶碗,优雅地chuī了chuī茶水,笑靥如花,缓缓道:“远来是客,这话该本君对两位太傅说才对,客居他乡凶险,轩辕太傅……”
“主为尊,君上唤我子辛就是。”子辛沉声道。
浩然知道龙阳君此来定是要当说客,虽隐约猜到些许内qíng,却窥不甚真切。只知这时代大凡游说,开门见山是万万不成的,一定要兜弯子,然而浩然最讨厌便是陪这些卷着舌头的啰嗦鬼绕来绕去。
自张仪苏秦之辈起,说客大抵遵循四段式,即“起承转合”,开口先危言耸听一番,什么兄台印堂发黑,身处险地而不自知云云。像极了街头骗钱的神棍,此乃“起”。
而后待对方大惊道:“兄台何出此言?”
于是说客再步入正题,点明被游说者凶险之境,此乃“承”。
到得此时,被游说者该是背脊汗毛直竖,如坠万丈深渊,连忙问“依君之言,我该如何?”
说客便得意洋洋,话锋一变,来句“我也无法,兄台还是早日逃生”云云,此乃“转”。
于是听者抱着说客大腿,求其千万勿去,说客牵着人鼻子走,方进入正题,无非是要你杀几个人,办几件事,发几万兵等等,具体qíng况,具体分析……议妥良策后双方歃血为盟,引jiāo杯酒,换结义物,写投名状,万事大吉,去也,此乃“合”。
子辛见浩然脸色不太好看,便也没甚耐心多听,提前入戏,装作骇然道:“君上何出此言?”
两人心意相通,浩然噗一声笑了起来。
龙阳君云里雾里,不知浩然因何发笑,只淡淡道:“如今六国合计抗秦,子辛浩然却胆敢出使大梁,可是把自己朝刀口上送呢。”
龙阳自来熟得很,“亲切”地把浩然也叫上了,后者微有不快,懒懒倚在屏风前,长脚架在案上,不予置答。
只听龙阳君又道:“周王室虽已式微,然而终究是正统;魏无忌蓄谋抗秦已久,此番决计不得善罢,两位还是趁早回咸阳,方能保全xing命。告辞。”
旋放下茶碗,作势起身。
浩然与子辛异口同声,背书般念道:“万万不可!鄙人使命深重,还请君上赐我妙计,以解当下之危!”
“……”
龙阳君似乎感觉到被涮了,捏起兰花指,食指点着自己下巴,十分疑惑地看看子辛,又看看浩然。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龙阳君此来确是当说客,先前在浩然脑中十分模糊的局势现一经龙阳君解释,登时豁然开朗。
信陵君魏无忌位高权重,军功震主,自三家分晋后,极力维护韩、赵、魏之间亲密关系,赵国太后便是魏无忌之妹。当年窃虎符救赵一事,权威直bī魏君主,令安釐王难以容忍,遂起了削权之心。
然而战国四公子门下内有死士众多,外有五国党羽势力,绝非一般臣属可比,由不得你君主说杀就杀,于是魏国逐渐演变为安釐王对抗信陵君的局面。龙阳君是安釐王宠臣,此次来便是窥到合纵的一丝漏dòng,要藉秦国之手,除去魏无忌。
而要除去魏无忌,就要令他战败,才方便魏安釐王兴师问罪。
浩然终于明白了,六国合纵第一次大败,史书上原因语焉不详,敢qíng都是这死人妖在搞鬼。
子辛听了半晌,道:“计是有理,然而要如何令魏无忌大败?”
龙阳君嫣然一笑,答道;“有周天子押阵,六国方能齐心发兵,师出有名,要令诸国军心分离,务必要先除去此名。如此一来,联军定是难以指挥。”
浩然倒不疑龙阳君的合作诚意,在国与国的纷争中,向来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龙阳君的心头大患乃是魏无忌,勾结秦国,除去信陵君,选在此时确实是良机。
子辛想了想,答道:“可行。”
龙阳君又道:“本君早先与燕王喜疏通,这次乃是带着燕王之托前来,听说燕太子丹是钟太傅的首徒?”
浩然漫不经心道:“次徒。”
龙阳君点了点头,道:“师徒qíng深,太子丹质于秦已有三年,也该放回……”说到这里,龙阳君忽好奇道:“不知钟太傅首徒是谁?”
浩然答道:“首徒名唤姬发。”
龙阳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以为姬发是姬丹的族人,未知何许人也,子辛道:“放其归燕又如何?”
龙阳君抬眼道:“燕国大将乐毅退兵,六国联军只余五国。”
浩然不知为何,就是对这家伙瞅着不顺眼,纵然知道龙阳君之计十分合理,送姬丹归燕是里应,刺杀周天子是外合,计划无懈可击,估计历史就是这么酿成的。
但浩然偏生不想答应他,只道:“知道了,君上请回,待我考虑后再给答复。”
龙阳君“嗯”了一声,并不起身,只静静看着子辛。
子辛沉吟良久,开口道:“此计甚妙,浩然,就这么定了。”
浩然心头不慡,正要发作,龙阳君却抢着道:“轩辕大哥真乃高瞻远瞩之人,小弟敬佩有加,大哥来日……”
大哥小弟的称呼都出来了!
浩然腾的一声火起,听在耳中,只觉龙阳君与子辛一唱一和,心里蓦然有种说不出的憋屈。
浩然把笤帚朝案上一拍,怒道:“知道了!送客!”
子辛吓了一跳,方知浩然怒了,忙不迭道:“送客!送客!”
龙阳君嘴角抽搐,完全不理解以轩辕子辛这等勇猛之士,为何会对看上去十足糙包的浩然俯首帖耳。打量二人的眼神中多了分暧昧神色,遂恍然大悟,理解地笑了笑,道:“大哥是好男人。”接着施展凌波微步,告辞。
浩然还在郁闷,轩辕子辛送走龙阳君,打趣道:“先前不是你说要做些事的么?如今送上门来了,你又要赶人?”
浩然咳了几声,道:“他不过是借刀杀人,我不喜欢被利用。”
子辛驳道:“他利用我们,我们又何尝不是利用他?此计一成,即可解合纵之危,又能让姬丹归国,往远了看,若真除去信陵君魏无忌,嬴政灭六国再无对手……”
浩然不耐烦道:“就算除不掉,也能搞得魏国内乱。”
子辛莞尔道:“正是。”
浩然沉默了,片刻后道:“总之就是看他不慡。”
子辛驳道:“如何以貌取人?”
“……”
浩然炸毛道:“不说了,每次都说不过你!我滚了!”说毕起身,狠狠拉直衣领,走出院外。
子辛忙道:“爱妃又要上哪去?”
浩然正憋屈时听到这称呼,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寻邹衍,找喜媚下落。”
“孤不放心,与你同去。”
“算了,我自己去逛逛。”浩然没好气道,忽见白起站在院中,朝街外张望。
白起伸出一手,阻住浩然,木然道:“且慢。”
浩然道:“又怎么了?”
白起挠了挠头,认真道:“方才敢在狮子头上拍苍蝇的那位姑娘,十分英勇,却又是哪家闺秀?”
“???”
浩然一听之下,丈二姑娘摸不着头脑。
楞了半晌才想通白起说的是谁,遂深深吸了口气,运足狮吼功猛然吼道:“你才闺秀——!你全家都闺秀!”
旋挥出天马流星拳,把白起一拳击飞到天边,化为一颗璀璨的星辰。
邹衍之于魏,一如墨子之于韩,孔子之于鲁,商鞅之于秦,这四名战国时代最有名的宗师级圣人,俨然都成为了自己国家的保护神。
浩然随便问了个人,大梁百姓便指向城内最高的建筑——观星楼。望向他的目光充满诧异,显是奇怪居然有人不认识yīn阳家。
浩然也不在意,循着街道一路走去,观星楼以木搭起,足有数十丈高,都是极其昂贵,坚硬的木料,并装饰得十分豪华。
浩然在观星楼远处停下脚步,见到一辆马车于楼前停下,车上一步三摇地走下一个人(妖),正是不久前才从秦使馆出来的龙阳君。
龙阳君正是安釐王御前大红人,无须通报便提着前襟,优雅上楼,临走还朝把门的小伙子侍卫抛了个媚眼。
浩然眯起双眼,想了许久,迈开步子,绕到观星楼背面,原地一个打转,四肢倏然舒展开去,混元真气浩dàng,御风飞天,轻飘飘一跃,直飞数十丈高,飞上了观星楼顶的平台。

欺世盗名

观星楼顶是一个数十丈方圆的平台,yīn、阳二道称为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yīn阳家与道家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邹衍在观星楼顶设了环绕平台的八卦墙,每面墙足有一丈来高,呼应天地术数,万物化生。
然而好死不死,这些墙壁却把浩然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浩然躲在坤位之外,探头朝内望去,只看得见龙阳君站着,邹衍却被挡住,又听潺潺水声,据此推断出那宗师邹衍不是在小便,就是在烹茶。
龙阳君先是盈盈一福,道:“邹师。”
邹衍声音不闻苍老之态:“所来何事?”
棋子落板,嗒的一声。浩然十分疑惑,除了龙阳君与邹衍,这里还有谁?邹衍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龙阳君尚未说明来意,先娇笑道:“无事,来给您老捶背。”
邹衍与那下棋之客俱是一同笑了起来。
邹衍道:“说就是。”
龙阳君道:“今儿大梁来了两个人,奴家拿不定主意,便来找您老问问。”
浩然手臂起了一层jī皮疙瘩,只不知邹衍对着这“奴家”,是否也有同样想法。
邹衍未吭声,与邹衍下棋那客人却随口道:“你说的那两个不是人。可是一者姓钟,一者姓剑?”
龙阳君惊呼一声。
浩然登时觉得耳熟,心念电转,已想起来人身份,那是韩墨矩子,水镜!
正紧张时,忽的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踝。
浩然这一惊非同小可,险些便要叫出来,出了满背冷汗,再转头时,方发觉是抓狂的子辛。
子辛从地上爬起,嘘声道:“街前唤你半天不应,径自飞了上去,孤不会飞天,费好半晌力气才沿那木墙爬上来……”
浩然哭笑不得,忙赔罪道:“臣该死,臣该死……莫说此事……”
子辛从背后搂住浩然,二人倚在木墙边,静静听着水镜与龙阳君的对话。
邹衍道:“钟浩然……是何人?”
龙阳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道:“据说是个仙人。邹师可知这二人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