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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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兆林问孟维周:“刘禹锡有首诗,说什么什么桃千树,尽是什么刘郎栽,读过没有?”孟维周早已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便说:“没有读过。”原来,张兆林终于开始调整人事了。孟维周听说,陶老书记对前段县处级领导班子调整有些看法。几位对安排不满意的原县委书记和部门领导牢骚满腹,有的跑到陶老那里诉苦。如南县的雷子建被安排到地委党校任校长,气得骂娘:“他妈的张兆林太会玩人了。刚上去时,到处安抚人心,让大家都觉得张书记待自己不错,把自己当做他的心腹。事实上到底谁是心腹?只有他姓张的心中有数。好了,现在他根基牢了,一切都明朗化了,原来陶书记培养的全部靠边站!”陶老不准他们乱说。这些人一乱说,难免让人误会是陶凡在操纵。中国政治同西方不同。尼克松下野后,从卡特一直批评到里根和布什,那是很正常的事,既不妨碍哪位在位总统的威信,也不妨碍他自己死后享受国葬。中国国情不同哪!但这些同志若硬是要嚷几句,他也只是安慰他们一下,不作什么评价。有次在陶老家中,好几个人在场,有人又提到了最近干部调整问题。陶凡摇摇手,说,不要议论这事,不要议论这事。接着随口念出了两句诗,说是刘禹锡的。在座的听不明白,却感觉到可能同人事问题有关。不知谁给传了出来,但传得不全。孟维周听到后,对那诗有点印象,但也记不清了。回去一翻书,方知原文是“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说的是刘禹锡被贬官十年后,应召回到京师,见朝廷又扶植了一批新贵。刘禹锡有感于此,作诗讥讽。孟维周明白了这个曲直,当然说没有读过这诗,省得惹麻烦。有些事是要装聋作哑的。

张兆林问过孟维周后,便作平淡的样子,其实仍疑云不散。孟维周忽发一念:干脆效法前人,以今典古,就说那两句诗我虽没读过,但从字面上看,用现在的话讲,应该指事业后继有人,欣欣向荣。细细一想,算了算了,不要自作聪明。

那些对安排不如意的,有的韬光养晦,伺机再起。像林业局的陈清镜,这次也下来了,安排到科协当副主席,却没事似的。有的英雄气短,怒发冲冠。农业局的朱来琪也下来了,到地区农委任副主任,他同雷子建一样,到处发怒气。没有谁想到位置变动是因工作需要,或者自己能力不济,或者自己问题太多。一般想到的原因是失宠,被划入谁谁一线的。

孟维周很想弄清楚,张书记对这些人的真实态度如何,却不得而知。他终于发现,张书记其实并不把外头的怪话放在心上,依然我行我素。孟维周再也没有听见张书记说起过干部调整的事儿。读书人说沉默是金,老百姓说咬人的狗不叫。说的都是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