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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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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你也撞了我。”

“那大叔先道歉,对不起,”男人笑,“到你了。”

宴好嘴闭着,没有配合的迹象。

“这么有个性啊。”

男人突然伸手,宴好没防住,让他挑开了自己的刘海。

“还很漂亮。”

话音落下,男人松了手,把指间没点的烟夹在耳边,往电梯那里走去,“小朋友,有缘再见喽。”

说着就打电话:“江小子,出来见个面啊……”

——

二三十分钟后,四通路附近的一条巷子里。

陈丰蹲在布满青苔的石墙边抽烟,问着立在对面的少年:“我一说见着了你班上那个眉心有小朱砂痣的同学,你就过来了,怎么,同学关系很深厚?”

一边说,一边透过漂浮的烟雾探视。

江暮行冷冷开口:“别跟我学校里的人打交道,高中只剩最后一年,我不想出什么状况。”

陈丰有点失望地砸了砸嘴皮子。

以为这不像人的小子终于有血有肉,有情有欲了。

敢情只是不希望家里的一堆破事在学校传开,影响自己学习。

想来也正常。

这小子没情感的,五年前个子才到他胸口,又瘦又小,上几年级来着,上初一还是小学毕业?那会就被迫扛起破破烂烂的家,也没见露出一丝脆弱彷徨的表情,很麻木。

哪可能会紧张谁。

陈丰想多了,兴致就缩减了一截:“放心,你还你的钱,就没人为难你,大家都是有日子要过的,不会没事找事。”

“你初中高中我们都没调查,至于你那同学,我只是前几天碰巧见到你跟他走一起,就多看了一眼,眉心有那么好看的痣,不多见的,自然就有印象了。”

江暮行的面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心思。

“今儿个也是巧,在酒店喝喜酒的时候撞上了,“陈丰半睁着小眼睛,“有钱人家的小孩啊,脚上一双鞋好几千,想来是不缺钱,零花都是五位数以上。”

江暮行的瞳孔微缩,放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戒备的,随时都会主动攻击的姿势。

陈丰被烟呛到了,错过了他少有的一点情绪外露:“你跟那同学把关系搞好,哪天遇上突发情况,钱交不出来了,不还能找他借?”

江暮行把手放回了口袋里:“用不着。”

陈丰轻啧,好心当驴肝肺。

巷子里弥漫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湿腥气。

陈丰对着青石板弹弹烟灰,瞟了眼已经比他高半个头的少年,想起来一桩桩陈年旧事。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当年陈丰带人上门,这小子他妈正在摔骨灰盒,扔遗像。

骨灰洒了一地。

这小子就站一边,不哭不闹。

是个狠角色,当是陈丰就是那么以为的,很快也验证了那一点。

这小子冷静地问他们要了所有债务明细,以最快的速度卖了房子,还了第一笔债,带他妈住进一个地下室小破屋里。

陈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年冬天的事。

T市赶上了百年一见的大雪,要人命。

那一天他们再晚一点,这小子就被他妈一包老鼠药毒死了。

未成年还在苦撑,成年人就先放弃了。

——

陈丰一伙人也是打工的,按照吩咐办事,出了岔子大老板怪罪下来,都得玩完。

因此人是肯定不能死的,死了他们找谁还钱去?

陈丰连夜把人送去医院救了回来,这小子破天荒地叫他一声陈哥,结果当然是有所图,目的是想要打探赚钱的途径。

从那之后的第二年一直到今年,这小子都是按时还钱,他们从来没上门要过。

拿出年轻的身体,打几份工,一分一厘地攒钱,对自己够残忍。

陈丰的思绪回笼,无甚意义地笑着摇摇头。

每当生活不顺心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小子,也总能得到大把大把的安慰。

你过得差,有人比你更差。

你兜里没几个钱,有人被巨额债务压顶。

你为了家里玩命,有人为了家里不敢玩命,连头疼脑热都不敢有,就怕生病耽误打工。

这一比较,充分体现了什么叫人各有命。

——

陈丰其实今儿来这一趟,纯粹就是在酒店碰见那小孩之后的一时兴起。

他掐着嘴边的烟,眯眼看墙边的少年。

有一副极好的皮囊。

老天爷这是赏了一条捷径,就摆在他面前,他却拒绝诱|惑,始终按照自己的规划往下走,不回头不动摇。

内心绝对有自己想要去拥有,去坚守的东西。

否则扛不过来,也走不下去。

陈丰始终觉得,一个人不可能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永远生存下去。

一定有光在指引。

就是不知道这小子的光是什么。

“说真的,江小子,我挺佩服你,要搁我,早就用死解脱了。”

陈丰唏嘘,“好死不如赖活着,这道理谁都懂,但是有些事摊上了,活着比死了要痛苦太多,生不如死。”

“所以前两年我们大家伙才会轮流监视你跟你妈,怕你们自杀。”

江暮行的呼吸平稳,神情纹丝不动,瞧不出丁点裂痕,仿佛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