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最后的选择

2019年12月2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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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换完药,医生又嘱咐了几句不要沾水之类的话,办完所有的手续,林启凡态度平和地拉着许卓然走出病房。

站在他的A8车门前,许卓然有些犹豫,他应该收到律师信了,怎么没有气极败坏的咆哮和发火,居然如此平静。

“上车吧,今天我不跟你吵!”林启凡拉开车门。

许卓然坐了上去,不吵,就意味着要好好谈谈,他这样反而让自己觉得愧疚。

还是那间在海边的云深别墅。

这一次不是生拉硬拽,而是牵着她的手下了车,走进房门,把她轻轻地按在沙发上。

“喝水吗?”他态度格外温和,让人极为不适应。

许卓然摇了摇头,刚要开口,林启凡挥了挥手:“先别急,你听我说!”

“你想离,我不想离,中间还夹着一个潘浩儒,你说,怎么办呢?”林启凡盯着许卓然,眼神儿有些异样,“不可能血拼,就算打输了,我也不肯放手,那么你和他呢?天天跟我闹,天天让我跟防贼似的防着你?以后生个孩子还得去做亲子鉴定?”

这就是林启凡,什么样的话三句之后,便不能听了。许卓然紧绷着脸,没有接话,因为她也无话可说。

林启凡站起身从边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口袋,重重地摔在她的面前:“打开看看!看看这个能不能让你安安心心的做林太太!”

许卓然的眼皮,连抬都没有抬起,她以为不过是房产证或者其他什么资产证明。微微有些倔强的把脸扭向另外一边。

“好,你不看!”他走过去,解开上面的带子,拿出一叠文件,递到她眼前。

她不想看,伸手去挡,然而就在匆忙中的一瞥中,她看到了三个字,潘浩儒。她不敢置信,惊恐地夺了过来,一页纸、一页纸仔细地看,面上竭力保持着镇定,然而那微微抖动手指,暴露了一切。

最终,她把它轻轻的放在茶几上:“你,是怎么得到的!”

他坐在她对面,微微一笑:“倔呀,还倔,别理我呀!”

她低下头,内心波澜四起:“你想怎么样?”

“你说呢,十多年以前,在珠海和海南的地产界,我和他就是生意场上的对手,暗中较量了好几个回合,不分胜负,真是没想到,我们还会有这样的渊源!”他脸色微变,恨恨说道。

林启凡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烟,然后把打火机丢到茶几上:“你可以把它烧了,然后把这个亲手交到他手里,从此再无瓜葛,我林启凡也绝不拿从前的事情为难你!”

林启凡又甩出一个信封,粉红色的,里面应该就是喜帖。

“当然,你也可以把喜帖烧了!”林启凡吞云吐雾,神情有些悠然,“这局因你而起,也由你来终局,很公平。只要你烧了喜帖,我保证在十天之内跟你办离婚手续,只是那时候,你猜潘浩儒会在哪儿?”

许卓然沉默了,再一次看着那些材料,天呢,潘浩儒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思索着,艰难的抉择着,她抬起头看着林启凡:“你知道我会怎么做,你算准了我会烧掉这些材料,跟你结婚的,对吗?”

林启凡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我不知道,曾经我以为自己很有把握,但是你给了我当头一棒,我头天晚上跟朋友们庆祝自己结婚,第二天一早,端着早点去给你献殷勤,结果看见自己的新娘正在跟别人上床,这种意外都发生了。所以你现在做什么选择,我没有把握,只是我愿意去赌!”

“前一分钟你才说过,永远不再提,可是下一秒你就又在提,其实你根本不可能忘记,而且,因为这份材料,我选择了你,你心里不会更难受吗?这只能说明我在乎的是他,我想帮的是他,我爱的是他呀?林启凡,放手,真的不可能吗?”许卓然近乎是在哀求,这是她最后一线的希望。

林启凡掐灭了手中的烟头。他再一次拿起打手机,点燃了火:“你说吧,烧哪个!”

“好吧,既然你要这样的婚姻,我陪你!”许卓然在这一刻,她终于下定决心,她甚至没有怪林启凡,反而有些感谢他,因为他终于用这样的方法,帮自己做出了决断,也许这样最好,她用自己的幸福回报了潘浩儒对她的感情,也保存了那份完美。

从此以后,安心地做林启凡的妻子,也算有始有终。

而潘浩儒,也许时间可以改变一切,那样优秀的他,只要放开心结,一定会有更美好的女孩走进她的生活。

许卓然走出去,从林启凡手中接过打火机,只是并没有点燃任何一样东西,只是把它关了。

林启凡皱着眉头看着她。

许卓然淡淡一笑:“何必烧呢,这只是复印件。我答应你,明天我会把喜帖送给他,同时,我相信你,你会履行承诺的!”

林启凡仿佛没有听清:“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许卓然没说话,直接走上二楼:“我累了,我要睡一会儿!”

林启凡又惊又喜,仿佛难以置信,冲上前去一把将许卓然抱了起来,连着转了好几个圈:“真的?宝贝,你真的答应了?”

许卓然闭上了眼睛,因为她的眼睛里有泪光,她轻轻地只说了一句:“头晕!”

林启凡满心欢喜将许卓然抱到房里,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悄悄走了出去。兴奋,因为他赢了。

早上许卓然出门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林启凡跟在后面:“约在哪里,我送你!”

许卓然停下步子,静静地注视着他,今天的她穿着一件天蓝色的V形衫,纯白色的超短裙,白色的圆头长筒靴,这样一身装扮,看起来既亮丽又清纯,只是样子看起来精神还不是很好,她平静地说:“今天,给我一天的时间,让我去跟他告别,好吗?”

林启凡微微皱眉,没有说同意也没有立即回绝。

许卓然走近他,第一次主动牵起他的手:“从现在开始相信我,好吗?我不会跟他再有什么越轨的行为,只是想用一天的时间,跟过去告别,可以吗?”

林启凡看着她,感情告诉他没得商量,直接拒绝就好了,但是她仰着脸,眼中全是期盼之色,确切的说是乞求,所以最终他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记住你自己说的话,我等你回来吃晚饭!”说完,便转身走进家门。

许卓然拎着小包走出大门,顺着小路向山下走去,不一会儿便拦了一辆出租车。

没有打电话,只是发了一个短信:“浩儒,我在西冲鹿咀山庄等你!”

西冲沙滩,踩着柔软平缓的海沙,无污染的海水清澈碧蓝,岸边绿树成荫。

与潘浩儒牵手在海边漫步,尽情享受着阳光、沙滩、海浪。

抛开所有的烦恼,这一刻,只有涛声和心跳。

潘浩儒伸手搂了搂她被海风吹乱的长发:“怎么会约我到这儿来?”

许卓然停下脚步,对上他的眼睛:“什么都不要问,今天好好的放松一下,我来深圳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来过这儿,听说西冲的海滩是最美的!”

鹿咀地处大鹏半岛的最东端,高山角伸入海中,蟹岩立于其上,最高处212米,是观海、听涛、看日出的最佳所在。在海岸边分布着数处精美幽静的沙滩,长满红树林的潟湖清水荡漾,连接着幽深的山涧。

在海滩附近静静地走一走,然后在山庄租了两辆自行车,一路往东山方向骑去,随处可见许多农家院。

“知道吗?以前你带我去南非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带你去北京周边的农家乐,你会是什么表情?”置身在种着竹林、芭蕉的院内,坐在朴素的农家饭桌前,许卓然几分调侃地说道。

“你以为我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潘浩儒盯着她看,今天的她有些不同寻常,潘浩儒的心情也跟着有些发紧,但是她始终不提,自己也不好一直追问。

午饭吃到了出名的“窑鸡”“大盆菜”,还有主人从七娘山上挖回的山野菜和野生竹笋,这种久违的感觉真的很舒服。许卓然说:“我以前常常说,如果不用上班挣钱就能衣食无忧,我就想到一个小村子过这样的生活,可是你知道我妈说什么吗?”

潘浩儒摇了摇头。

“我妈说我只看到事情好的一面,可是事实上光鲜的一面往往不是全部,农村生活的恬静、舒适都是建立在辛苦劳作基础上的,早起喂猪、放羊、涮锅、升火、做饭,就是日常的洗洗涮涮,哪一件都不是城里人想的那么舒服和容易的,如果真的让我过这样的日子,我肯定受不了!”许卓然又想起了在青海半年的日子,是的,那时候都是藏民和学生来照顾她的,大家真的像众星捧月一样来照顾她,不用她去拾牛粪,也不用她亲自煮茶,洗衣,大家都帮她抢着做了。

潘浩儒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中:“是不是他又给你什么压力了?今天感觉很伤感!”

“伤感?”许卓然勉强自己笑了笑,“哪有呀?我是马上就要解脱了,有些患得患失!”

“真的?”潘浩儒盯着她的眼睛,“你从来不会说谎,而且,你也不应该对我说谎!”

“好了!”许卓然站起身,“老板,结账!”

她抢着付完钱,拉着潘浩儒走出了农家大院:“什么时候我们也有这样一个院子就好了,天天去海边看日初,然后去山上拔野菜,去自家的果园子里摘水果,一边幸福的享受生活,一边还能挣游客的钱!”

她一面说,一面笑,眼睛不停地闪烁着。

两个人骑着自行车,许卓然对潘浩儒说:“我妈说过,有山靠山,没山自立,这话真是至理名言,还记得当初你陪我,在义庄附近的空场练车吗?只上路练习了那么一小会儿,你就说我反应慢,协调能力差,这不行那不行的,结果还没收了我的车钥匙。可是你知道吗?在深圳,我还开金杯车在大雨天送过货呢!”

潘浩儒看着她随风飞舞的长发,飘动的蓝色衣衫,还有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只是觉得心一点一点下沉。

车子中间出了一点问题,是链子绞在一起了,潘浩儒停下来帮许卓然上着链子,三下五除二便徒手修好了,只是满手是黑黑的机油,许卓然从包里掏出湿纸巾,摊开他的手,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擦着,不一会儿,一张湿纸巾就便成了大花脸,于是她又抻出拇指、食指、中指,一点一点儿擦着,动作轻柔,一脸郑重,仿佛是不经意又仿佛是必然,一滴泪水正好掉在他的手心当中。

潘浩儒按住了她的肩膀,一脸沉静地看着她。

许卓然笑了笑:“想起一句歌词,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那里,可是你的手心里没有,所以我送你一颗眼泪,应个景!”

“走吧!”说完,她推着车子走在前面,很快便骑了上去。

潘浩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色更加难看。

鹿咀山庄新推出了许多木屋别墅,几乎每间都能看到海。所有房屋都是采用吊脚楼的形式,现在这些具有欧式风情的独立小木屋依山而建,错落而居,和周围的自然环境组成了一道和谐的风景。

在木屋中,许卓然靠在潘浩儒怀中,喃喃低语:“你知道吗?我曾经无数次的憧憬过自己的婚礼,就在这儿,小木屋就是我们的新房,而外面的海滩就是宴会厅,婚礼在晚上举行,我们要放好多好多的焰火,然后租一条小船,我们俩乘着小船顺着水流驶入红树林,整个晚上都依偎在一起,看星星,看焰火,听涛声。然后第二天一早,一起迎接天空中第一道曙光,你说,这该有多美?”

潘浩儒抚着她的肩膀,眉头轻轻拧在一起。

许卓然继续说着:“我都想好了,你送我的肯定就是那颗‘非洲之傲’,而我呢,就送你一张纸,是《哥林多前书》第13章的复印件!”

她笑了。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爱是永不止息。

一切都非常完美,正如同你能希望的那样!”

她的声音很柔,很轻,有些欢快,又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哀伤。

“如果你想,一切都可以实现!”潘浩儒说。

许卓然摇了摇头:“今天我很开心,因为你在我身边,陪我走完了我梦中的场景,对我而言,走到此刻,一切都圆满了!”

潘浩儒扳过她的脸,一语不发,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她忽然闭上了眼睛,因为她根本不敢去面对,她怕自己会动摇,会失控。

“橙色爱情,如果用一种颜色来定义我们的爱情,我想它是橙色的,没有红色的炙热,没有白色的纯洁,橙色,淡淡的,又沁人心脾,让人永远难以忘怀,可是橙色注定是短暂的,混沌的,不能长久的,因为橙色同样是危险的颜色……”她自顾自地说着,那神情,让潘浩儒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很多时候,自己对她的了解,超过了任何人,所以从早上一见面他便知道她的决定,只是他想等着她亲口说出来,他想看看,她能不能坦然地说出来,可是她,许卓然,终究不是任何人能看透的,她用自己特有的方式诉说着,告白着,同样也是一种告别。

“你选择逃避?还是他在威胁你?”潘浩儒声音听起来似乎一切如常,只是许卓然能够听出来,不是,他是隐忍待发,因为摸着自己脸的他的手指尖在微微轻颤。

“不是逃避,他也没有威胁我,而是我发现自己对他也不是全无感情,我不想伤你,也不想伤他,你们两个相比,你更完美,也更豁达,我离开你,你可以自己疗伤,可以慢慢平复。只要你愿意,幸福对你而言,是随处可得的。且不说宋萱,就是古韵,Nicole,都是很好的选择,可是他不同,他会发疯,他会毁了很多人,很多事……”

潘浩儒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他站起身,是的,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因为他不能肯定这只手会不会用力地扇在她的脸上。

“宋萱、古韵、Nicole,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随意打发的吗?”潘浩儒狠狠盯了她一眼,转身离去,那扇门随即重重地关上。

就像是那扇曾经只为她打开的心门,从此紧紧地闭上。

潘浩儒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去以后,许卓然一个人坐在小木屋中,她没有哭,静静地等到天黑,她买了很多的烟花和爆竹,一个人,在夜色降临的时候,大着胆子将所有的烟花和爆竹点燃,看着夜空中的满目绚烂,听着宁静夜空中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淡淡的笑容始终存在她的脸上。

是的,这就是爱吧,痛到麻木,痛到须要用这样的方式祭奠哀悼自己的恋曲,一切都在今夜结束,明天,阳光升起,一切都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