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陈年旧账

2019年12月2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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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警局审讯室内,年轻的警员问了半天,都没有结果,警长罗浩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助手,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局面。于是又一次翻开卷宗,廖永红曾经是珠海有名的红姐,因为她的案子涉及的权贵太多,又没有直接的证据,所以一直都压着没办。直到前不久,一个身患艾滋病的女人,来到警局自首,承认了自己在几年前,在珠海从事的职业,她交出了一长串的名单,有昔日一起出来混的姐妹,也有她的上线,廖永红。

经过调查,罗浩有些犹豫,因为早在几年前,廖永红就收手了,她转行做了玩具和化妆品,而且目前在深圳也混得不错,是有名有号的企业家和热心公益人士。就警方掌握的资料,她真的收手了。

所以,这案子还要继续办下去吗?罗浩没有马上传讯她,只是安排人手在她身边布控,结果竟然发现了几天前的一幕。

等她人证俱足的坐实了“性交易”的罪名,这才把她拘捕归案。

前几天审了一次,什么结果都没有,于是罗浩决定放一放,冷她几天再说,而今天,便是自己定下的底线,一定要有所突破。

可是从审讯开始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了,廖永红什么都没有说。

罗浩盯着她,突然开口:“廖永红,我知道你曾经有一段时间不做了,也投资了正当的生意,但是你应该很清楚自己以前曾经做过些什么?做过的,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所以,你注定要为过去的行为,付出代价,这很公平,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警方合作,把过去的所作所为交待清楚,争取量刑的时候,从轻处罚!”

廖永红看着罗浩,微微的笑了笑,惨淡而无奈:“你让我交待什么呢?我也很想交待,可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很多事情,如果不是像那天这样,被你们抓个现形,或者是人证、物证俱足,那么,我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又能证明些什么?”

罗浩微微一顿:“你说了,我们自然会有办法取证,你什么都不说,这种不合作的态度,对你很不利!”

廖永红叹了口气:“随你们吧,爱怎么样都行,我无所谓,我自己已经这样了,我不会为了减轻刑罚,胡乱的咬出别人,大家都不容易,我一个人扛!”

罗浩与助手对视一下,暂时让女警将廖永红带了下去。

年轻的助手看着罗浩说:“这女的嘴还挺硬,罗队,你说,她是不是怕把那些人供出来,人家打击报复呀!”

罗浩摇了摇头:“不会,那些人,大不了就是一个嫖娼,最多交点钱了事,不会怎么样,我看她主要还是怕牵扯出那些女人。”

“那说明她还挺仗义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真讲义气,她干吗组织人家干这行呀,这不是缺德吗?”年轻的刑警摇了摇头,“搞不清楚,女人呐,谜!”

看守所内,廖永红静静地靠在墙边,回想着几天前被抓的情形,仿佛一切都是注定的那般,一只无形的大手早已将她抓得牢牢的,只是可惜,她当时还浑然不觉。

南山脚下的酒吧街里,一家名为“慢时光”的酒吧。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经典的酒吧,因为这个城市中总会有千千万万的年轻生命,需要为衣食住行奔波烦恼,为恋爱和失恋、快乐或痛苦,为将来的未知而迷茫,为过去的不如意而深思,所以,这个城市的酒吧就会有存在的价值,就会火红热闹。

慢时光酒吧,最大的特色是它开在花园里,一百七十多平方米的占地面积,高高的尖顶,玻璃的建筑外墙,室内是黑与白的梁与柱,梁上挂着各种牌子啤酒的POP,绿色的喜力、黄色的太阳……还有一两个红色的纸灯笼在冷气的风中随着音乐节拍打着转。门的斜对面是舞台,这座玻璃房子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对路过的人来说都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诱惑。

舞台的一角是三个人组成的乐队,左边的一个人站着吹小号,中间坐着的埋头打鼓,右边那个弓着腰吹奏着萨克斯。他们表演得如此忘情,感染了室内室外的所有人。

夜已经深了,可是音乐才刚刚开始。

而店内一角,一个女人的神情忽明忽暗。

带着醉意的女人是娇艳的,而脸上那总也化不去的伤感与失意,更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疼,于是更加的引人注目,惹人联想。

所以,便会有人不由自主地凑上来,与她搭讪。

当林启凡走进这间酒吧的时候,看到正是那样的一幕,廖永红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中与一个留着浓密络腮胡子的男人激吻着。

林启凡站在他们的身边,说不上是什么表情,直到过了一会儿,廖永红伸手推开身边的男人,抬起头才看到他。

“你来了?”廖永红笑了,拍了拍身边男人的脸,“去,找别人玩去,姐姐现在有事!”

那男人隐晦地笑着,看了一眼林启凡,识趣地转身离去。

“坐啊!”廖永红看着林启凡,眼中的神情闪烁而迷离。

林启凡哼了一声:“老毛病又犯了你?三天不犯贱就不自在,是吧?”

“这话够狠!”廖永红唇边的笑容越发灿烂,“不过,怎么听起来,都有些吃醋的味道!”

“吃醋?”林启凡瞪着她,“吃屁!”

“好好好,别气了,说说吧,今天找我来什么事?”廖永红悠然地点燃一支烟,轻烟袅袅,烛火掩映下的她透着一种媚人的诱惑,有些婉约,还有些风情,林启凡把头扭向一边,伸手招来服务生:“一打冰啤!”

酒很快上来,全部打开,瓶口上方丝丝冒着白气儿,带着些许的凉意,一口气灌了半瓶,林启凡才说了句:“没事,心里不痛快,想找个人喝酒!”

廖永红歪着头,凑到他的脸边上,仔细打量着他,忽然一阵爆笑:“怎么?被潘浩儒挥刀斩落马下了?怎么看起来这么丧气?”

林启凡瞪着她:“你不是挺会安慰人的吗?怎么这个时候还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哈哈!”廖永红一阵清脆的笑声,伸手拍了拍林启凡的脸,“不会吧?真让我猜对了?林总在北京吃了瘪,回过头来,上我这儿找安慰来了?”

林启凡低头不语,默默地灌着啤酒。

脸上的神情不是幽怨,而是有些凝重和肃穆。

他的冷,他的静,与这喧嚣的酒吧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廖永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歪在椅子上,静静地注视着他。咫尺的距离,应该是很近,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男人,可是现在,她恍惚了,她觉得不管是王芳还是许卓然,同样是被他爱过的女人,都没有真正地走进过他的内心,廖永红很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那个看不明,道不清,却又真实存在的心结,究竟是什么呢?

廖永红抖了抖手上的烟灰,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脸上,深深吸一口烟,轻轻地吐到他的脸前,烟雾袅袅,在烟雾中、烛光里,他的五官变得柔和了,不那么硬朗和坚毅了,看起来居然有几分的亲切。

廖永红的手轻轻地搭在他的手上:“对于许卓然,如果是真爱,现在放手,在她心里你的形象还要好些。如果爱得不够深,不够真,那就更无所谓了,虽然你不是君子,但是这一次的成人之美,还是给你加分不少,再说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林启凡还担心没有女人吗?”

林启凡依旧沉默,依旧一瓶接一瓶往嘴里灌着酒,廖永红脸上笑意更浓,招了招手,又要了两瓶红酒:“想喝个痛快,我陪你!”

红酒、啤酒、威士忌,到底喝了多少种?廖永红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林启凡拉着她跌跌撞撞地步入舞池中央,狂热地扭动着身体,也许,那不算是跳舞,只是一种原始的释放,但是廖永红陪着他,摇曳着自己,曼妙的舞姿,流动的风情,成了那个晚上最亮丽的焦点。

不知跳了多久。

林启凡离开了舞池,她跟在后面,林启凡回头看了她一眼:“跟着我干吗,我去尿尿!”

廖永红笑了,那笑容中分明带着一丝尴尬,于是她又重新回到舞池,慢慢地轻舞,和着韵律,像是在尽情摇摆自己即将褪去的青春和美丽,又像是一种宣告,她依旧风采卓然。

跳了多久,她记不得了,只是最后香汗淋漓,她步子蹒跚走到角落里的沙发上,当身子靠在那软绵绵的靠垫上时,她忽然有些晕眩,下意识的看了看表,已经一点多了,嘴里骂了一句:“这个林启凡,上个厕所也要这么久!”

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想睡又不敢睡,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夹杂着汗水与淡淡的古龙水的混合味道飘散过来。

廖永红没有睁眼,只是挥了挥手:“闪远点儿,姐姐在等人呢!”

一只粗壮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廖永红啪地一下打了过去,随即睁开了眼睛,还是刚才那个莫名其妙上来搭讪的“络腮胡子”。

“你还没走?”廖永红问着。

“你没走我怎么舍得走?”络腮胡子又凑了上来。

廖永红推开了他:“我朋友上洗手间了,小心一会儿他出来抽你!”

“抽我?”他笑了,“姐姐,那人心里没你,他走了,开黑色A8对吗?已经走了!”

“走了?”廖永红不信,她拎着包站起来,走到吧台,原来真的已经结了账。

她又不死心地走出酒吧,来到停车场,真的,他的车已经不在了。

廖永红深深吸了口气,原来,在他的眼里,自己终究不过是个陪人消遣的玩物。自己为了让他舒怀,陪着他喝了之么多酒,已经醉意十足了,可是他居然就这样把自己留在这儿,他就没有丝毫的担心和怜惜吗?

廖永红的唇边浮起一丝冷笑,原来,自己在他的眼里真是这样的轻贱。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裸露的颈上,又进而向下滑去,直至环绕住她的腰肢,唇凑在她的耳边:“姐姐,还是我心疼你吧?”

清晨,当廖永红从宿醉中醒来了时候,正置身在一家宾馆里,身边是一个赤身的陌生的男人。

她回想起昨晚的种种,立即清醒过来,从地上捡起衣服,匆匆向外走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姐姐,留个电话吧!”

她头也没回:“留个屁!”

那个男人从枕头底下的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票子:“姐姐,账还没算呢?”

廖永红转过身:“你有病吧!”

那男人笑了,笑的很淫秽:“我没病,你放心,而且我昨天带了两个套儿,双重保护!”

廖永红刚想开骂,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随即,破门而入的是一群警察。

廖永红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记耳光,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应该说,罗浩心中也充满自责,因为他是残忍的,没有在一切没发生之前下令拘捕,而是等她坐实了性交易的罪名以后才现身的。

当警方进门的时候,那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正举着钱,而廖永红则面对着他,不管她有没有伸手接那钱,至少,这一次,罪名是成立的。

廖永红没有哭,虽然她不会单纯地以为自己只是涉嫌一起普通的一夜情加性交易,就会被请来市局刑侦处做客。

能来到这里,能这么隆重,肯定不仅仅是针对那晚。

应该是因为以前的那些陈年旧账。

所以现在,她不知道除了沉默,此时她还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