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永失我爱

2019年12月2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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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衰,猝死!”小悠深深吸了口气。

“什么时候的事情?需要我们过来吗?”潘浩儒内心十分复杂,一方面为那个孩子和廖永红惋惜嗟叹;而另一方面,他马上想到的就是,这个消息对于许卓然来说,绝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如果换作是以前的她,他倒还不很紧张。但是现在,她自己的情绪都不稳定,需要自己守着、呵护着、体贴着,如今突逢这样的变故,她会怎样?

“一个多月了!”小悠鼻子一酸,话音中带着悲意,“因为你们刚刚新婚,又赶上卓然奶奶去世,所以我没告诉你们,后事也办妥了。可是下周,廖姐马上就出来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她和卓然一向是英雄相惜,我想卓然应该有办法能劝慰她,所以……”

“明白了!”潘浩儒听她说完,又安慰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潘浩儒!”睡梦中的许卓然突然大喊一声,吓了潘浩儒一跳,他低头一看,缩在自己怀里她,面部表情十分紧张,额上点点汗滴,眼睛紧闭,原来又是在做梦。

潘浩儒苦笑着,在梦里这样指名道姓的叫自己,恐怕不会是好梦,多半又是在吵架了。

这些天,许卓然仿佛就像是一个孩子,睡得极不安稳,夜深人静,睡得正香的时候,她有时就会咯咯地笑一阵,惹得自己打开灯,看着一脸笑容美美而眠的她,除了静静端详,别无他法。而有的时候她又会泪流满面,痛斥连连。

美梦与噩梦都做,而且那样逼真,潘浩儒有时候在想,这样爱说梦话的老婆也真可爱,有什么事情嘴上不说,憋在心里,你也不用着急,不用去追问,等她睡着了,自己全都说出来了。多亏是和平年代,要是在革命时期,被敌人俘虏,不用严刑逼供,来个催眠,什么都招了。

“潘浩儒!”许卓然又叫。

潘浩儒初时以为她又在做梦,然而一低头,看见她瞪大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不由一愣:“怎么回事?睡个觉,也一惊一乍的!”

“你怎么老偷听我说梦话?”她说。

“偷听?”潘浩儒忍不住笑了,“你说的那么大声,也就是住在这儿,要是公寓,全楼的人都能听见,我用不着偷听!”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不推醒我?”她眼中藏着笑,一脸的幸福。

“爱你呀,看你睡那么香,舍不得叫醒你!”潘浩儒搂紧了她,“在梦里都在跟我吵架,索性让你吵个痛快,别憋着!”

“没有啦!”许卓然赖在他的怀里,享受着他的温暖,突然说道,“其实,你知道吗?你今天给了我一份很特别的礼物,我在梦里感谢你呢!”

“哦,什么礼物?”潘浩儒笑了,“别跟我说是蒜蓉饼?”

“是你的拥抱!”她的眼神儿亮闪闪的,掩饰不住的情意,“我们认识这么久,你都没有说过几次你爱我,可是你给了我无数次的拥抱!在你的拥抱里,你宽容了我的无理取闹,也诠释了你深沉的爱。紧紧的拥抱,就像是对待丢失的宝贝一样珍视和宠溺。你不知道,你的拥抱,就是最珍贵的礼物,让我充满自信,你是爱我的。而我融化在你的怀抱里,沉浸在这样的爱情中,恍然如梦。”

“嘴真甜!”潘浩儒紧紧搂着她,眉头渐缓,“卓然,我曾经答应过你,在你面前,不做任何的隐瞒,所以我想了一下午,还是决定要告诉你。只是……在我说之前,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不冲动,不莽撞,想一想,我们的孩子,再做决定,好吗?”

“啊?”许卓然探起身子,仰起脸,凝视着他的眼。

“别乱想,不是我的事情!”潘浩儒眉头微拧,手上稍稍用力,紧紧将她揽在怀里,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像是离弦的箭一样,逃离他的视线。

“你说!”她收敛了笑容,深深吸了口气。

“小志!”他从口中说出这两个字,“事情比较突然,小悠已经办妥了,现在的问题是怎样安抚廖永红!”

“什么事发突然?小悠办妥什么了?为什么要安抚廖姐?”许卓然显然没有明白。

潘浩儒对上她的眼睛,轻声说道:“小志,过世了!”

“过世了?”许卓然一下子就蒙了,“怎么可能?”她喃喃低语,神情恍惚,不可能,不可能,上次看还好好的,而且小悠是专业人士,在她的辅导下只会更好,怎么可能?

不会,不会。

她慌了,面色苍白,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怔怔地望着潘浩儒,想从他的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这只是一个玩笑。可是他的神情,坚毅中带着肯定,深邃的目光里透着隐隐的担忧。

猛然间她闭上了眼睛,因为那双灵动的眼眸中盈满了痛恨的光。“恨谁呢?”她无可奈何。

只是觉得,对廖永红而言,绝不仅仅是命途多舛、红颜薄命这几个字就可以代表的。

小志死了,对于她,会不会是了无生趣,万念俱灰?

“如果你想去深圳,我陪你去。”潘浩儒的声音极为轻柔。

“如果你想哭,就哭一会儿?”潘浩儒的语气里透着一丝焦虑。

“我害怕!”她居然瑟瑟发抖,紧紧缩在他的怀里,眼中全都是惊恐的光芒,“养孩子太难了,十月怀胎,能不能健康出世是第一关,紧接着,能不能茁壮成长?如果,如果我们的孩子……”

“卓然!”潘浩儒脸上一变,额上青筋微微直跳,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你看着我,你听我说,不许做这样的假设,我也不要你这样胡思乱想。我只想告诉你,这世上的事情。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有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我还是那句话,我知足。但是既然有了宝宝,我们就要珍视他,对他负责。你如果不稳定情绪,出了什么事情,你自己一辈子都良心不安,所以现在,不要胡思乱想,任何的事情,只要面对、直视,走过去,不一定就是绝境,明白吗?”

“明天我把老太太接过来,你好好在家里休养,我去深圳,我去劝慰廖永红。”潘浩儒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去?”许卓然愣了。

“是!”潘浩儒盯着她,“你们虽然是朋友,也算的上是惺惺相惜,只是女人间的相处,再相知相亲,也会暗暗较劲。她刚刚失去孩子,你又有孕,这个时候对她反而是一种刺激。”

细细品味着他的话,许卓然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她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你要怎么劝她呢?”

“以己之心去说,能不能想明白,要看她自己了!”潘浩儒沉着脸,“我也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我能理解她的心情。然而,我也有我的立场,我会告诉她,先天不足的孩子,我们虽然要心存信念,引着他一步一步向前走,但是如果有一天,他累了,他支撑不下去了,那么,走到哪儿算哪儿,不必强求。有的时候,一厢情愿的勉强,带给孩子的同样是痛苦,不如一切随缘。”

许卓然看着他,突然一脸崇拜:“朴素的哲学,不要执着于自己这个肉身。色即是空。你像一个哲人,又像一个佛教徒,不如,让我妈陪你一起去吧,她也可以一同劝劝廖姐!”

“不行,没人陪你,我不放心!”潘浩儒一口否决。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许卓然立即舒展眉头。

潘浩儒马上扫了她一眼,一脸阴冷:“不行,刚刚两个月,前三个月是危险期,别瞎折腾,再者说机场安检的射线,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副作用,你还是乖乖在家!”

“那?”许卓然还试图争取。

“好了,你信不信我?”潘浩儒把脸一绷,拿出杀手锏,“信任我,就交给我处理!”

许卓然拧着眉头,想了又想:“信你,当然信你了!”

“哎,这才对!”潘浩儒刚刚松了口气。

只听许卓然如同蚊蚁一般低声嘀咕着:“不信也没办法,我说不信,你也不会不管,也不会让我自己处理的。”

“还好!”潘浩儒拍了拍她的脸,“很清醒,所以,你乖乖的,这种事情,我会比你处理得妥当,放心吧!”

弘法寺位于深圳仙湖植物园内,地处深圳市东郊。

有“绿色心肺”之称的梧桐山麓,背靠陡峭叠翠的山崖,前临涟漪万顷的仙湖。

弘法寺就在此处,坐东南,朝西北,依山拾级而建。

沿中轴线自下而上建有:山门殿、天王殿、佛教文化展览楼、大雄宝殿、藏经楼。两边及侧面分别建有客堂、祖师殿、伽蓝殿、钟鼓楼、观音殿、地藏殿、功德堂、方丈楼、退居楼、卧佛殿、斋堂、禅院、僧寮、客寮、云水堂等。

雄伟的大殿、秀雅的藏经楼、质朴的禅堂,斗拱飞檐,层层叠叠。水连寺,寺含山;绿树黄瓦交相辉映在蓝天白云下。

鸟话花香梵音起,

青山无语问禅家。

廖永红很诧异,她曾经想到过,今天会有人来接她出狱,许卓然、林启凡,甚至是胡姐和阿姨,但是她没有想到,接她的人是罗浩。

这个年轻而英俊的警员。

微微一怔,就坐上他的车,一路飞驰,最终来到这儿。

罗浩看着廖永红,在他平静冷酷的外表下,内心波澜迭起,在他的信条里,惩罚所有触犯法律的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这次,她的入狱对于社会、对于法律又真的那么有意义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真能把她改造成一个贤良淑德,遵守社会公序良俗的女人吗?

也许不能,然而正是这短短的几个月,一个可怜的孩子,一个也许可以活下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

这究竟是造化弄人,还是原本就是道德与法,情与理的冲突和相悖?

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这个职业的无奈与无力。

注视着廖永红,她迎风而立,目光敏锐如冰,直视着自己,她既无少女的清纯,又没有少妇的娇媚,但气质里却自有一番风韵,绝不流于媚俗;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衫,一条牛仔裤,就能显示出万种风情,与成熟女人的魅力。

“罗警官,为什么带我来这儿?”她问。

“有个朋友,约你在这里见面!”罗浩对上她的目光,“去吧,就在里面!”

廖永红眉头微拧,脸色一变,有些黯然,只觉得心中一种黑色的抑郁的瞬间蔓延开来,她把耳边的短发拂了拂,默默无语,向院内走去。

在地藏殿门口,看到了他,潘浩儒。

“潘总?”廖永红不由一愣。

“是我!”潘浩儒淡然地笑了,眼神儿有些空寂,迈步而入。

站在地藏王菩萨像前,他双手合拾,默默祈祷。

廖永红站在他的身后,初时有些诧异,然而顺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

她突然像是被电到了,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过了多久?梵音绕梁,暮鼓声声,仿佛一下、一下都敲在她的心上。

她久久地凝视着殿上供奉的超度先逝者的灵位,在众多的灵位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名字。

小志,没有姓氏,仿佛不像名字的一个名字。

眼角缓缓渗出一滴泪水,她还有泪?还能哭,还会伤心。她笑了,跌跌撞撞走上前,跪倒在面前的拜垫上,如痴如狂地不停地磕着响头,以头触地,声声作响。

“是我的错,所有的惩罚都应该由我来承受,为什么要报应在你的身上?”她声声血泪,如泣如诉。

闻者莫不动容。

潘浩儒看在眼里,感同身受,只是他并没有刻意地去劝慰她,只是像一个旁观者一样,静立一旁,守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痛哭、哀号、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