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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谢老太太盼了这些日子,才盼回来孙女,一瞧见就拉着手不放了,仔细上下的端详打量,生怕就少了一块ròu去。巧月在一旁掩着嘴笑道:

『三姑娘若是再不回来,咱们家老太太都快得相思病了,这哪一天里若是不提上十几遍三姑娘,都不算完得,念叨的我们耳朵都快长了厚厚的茧子了』

底下的婆子丫头们都跟着笑了起来。老太太却也不理会她刁钻的调侃,只拉着谢桥的手细细问了那边府里可好,姐妹们在一起可和睦,可受了委屈不曾......絮絮叨叨竟是有那说不完的话。

谢桥心里感动一一细细答了,边上的二太太笑道:

『老太太可真是的,那边府里也不是龙潭虎xué,是三丫头嫡亲的外祖家里,难不成还能委屈了外孙女去。您是不知道,那日里何家老爷子的寿宴,凡是去了的,都没有一个不赞咱们家三姑娘的,画的花都能招引的蝴蝶来,可不是稀罕事儿吗,慕容府我嫂子那边,昨个还传了话来,说那日在翰林府里瞧的毕竟不底细,得了空还要特特来瞧三丫头呢,掂量着别是什么仙女投生的吧,有这样的本事』

老太太闻听,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一般,一把搂过谢桥抱在怀里道:

『我三丫头可金贵着呢,她们要来看,可要先过我这一关,没得她们都来了,吓唬住了三丫头』

说着爱怜的摩挲着谢桥的脊背:

『怎么如今画的这样好了,等我过寿的时候,也比照着你外祖父那幅,给祖母画上一幅更好的来,也省的我看着眼馋』

谢桥忙道:

『祖母的寿日,定另做了更好的寿礼来贺的』

老太太这才心满意足了。忽想起一事,开口道:

『这两日,学里也先不要去了,听你大哥哥说,在那边府里却没少用功,你外祖父那个人,一贯的有些酸儒之气,却不知道体恤女孩子家的身子弱,bī着读书劳神。如今家来了,你也好好歇几天,陪着我说说笑话解闷。过些日子,安平王府的老王妃说嫌弃京城里头热,约着我和她去郊外的庄子上避暑呢。她家的那个庄子啊!往年我是去过一次的,中间儿有个大湖,却比咱们园子里的这个要大上几倍,隔着水,临着山,建了好些高房大屋的甚是凉慡,你同我去消消暑气也是好的。』

谢桥点头应着,因久不见祖母,心里也存了些孺慕之思,遂依着祖母说了些逗乐的笑话,陪着吃了晌午饭,瞧着祖母睡着了,才出了祖母的屋子,向自己的抱月轩行来。

刚拐进院子,就听见廊下的鹩哥呱呱的叫了两声:

『巧兰......巧兰......呱呱姑娘......呱呱来了......』

虽说中间还掺杂着老鸹的呱呱声,却已经能清楚辨识出简短的词句了。巧月在后面捧着老太太刚赐下的一套玩器,不禁笑道:

『这扁毛畜生如今倒是通了人事一般,姑娘去了那边府里,这边倒也没人有闲工夫教它说话,竟不知怎的学会了这些,专等着姑娘回来,在姑娘跟前显摆本事呢。』

谢桥却乐了,走过去瞧那架子上的鹩哥,见浑身的羽毛黑漆亮光的,倒是比走的时候更顺滑好看了些,小盏中放了清水米食,倒是伺候的很是周到。遂抬头逗着它玩了一会儿,才进了屋去。

她这一去的日子不短,回来了,事事都要重新归置,因此巧兰何妈妈倒是分外的忙起来。

巧月放下手里的东西笑道:

『你们也不用如此底细的收拾,没听见老太太的话吗,过不了些日子,姑娘势必还要跟着住到外面庄子上去的,要我说,趁早打点出来些衣服首饰随身带的东西要紧。安平王府那位老王妃,可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少不得也要带几个孙子辈的女孩儿过去,咱们三姑娘可不能输了体面去』

巧兰却笑道:

『偏你如今越发的俗了,咱们自过咱们的日子,和旁人比什么,自己自在了最要紧,这是我们姑娘素日里常说的话儿』

巧月却敲敲她的脑袋道:

『姑娘这样说原也不错,在自己家里自然要自在些好,出去了,少不得要注意些,纵主子们不在意,底下的丫头奴才们也不会轻看了去。老太太哪里早备下了,特特开了库房寻了那轻薄凉慡的好衣料出来,jiāo给阵线房里,做得了几身夏天的衣裳,我手边还为姑娘做了一件呢,如今就差盘上扣子,滚了袖边就得了,明儿一并的拿过来,给姑娘试穿,若是哪里不合适了,好就早的改,也不至于耽误了正事去』

巧兰瞧了谢桥一眼,暗暗吐吐舌头,论说姑娘的衣裳可真真的不算少,都装了几大箱子了,姑娘如今长的飞快,这个月做的衣裳,说不得下个月就穿不下了,却真有些làng费的。不过这也看出老太太是打心眼里真心实意的疼着姑娘,却又是令人欢喜的好事。

笛声清越竹马青梅

浩浩dàngdàng的一程车马出了城门,走了足足一个时辰还未到。谢桥不禁有些坐不住了,伸手撩开窗帘探出头去,对外面马上的子谦询道:

『还很远吗』

子谦手搭凉棚向远处望了望道:

『不很远了,前面已经瞧见山了,山脚下就是,怎么,坐在车里烦闷了』

谢桥摇摇手里的宫扇,勾着头向远处看了看,只见郁郁葱葱的青山连绵起伏,仿佛隐在云雾间一般,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晰。谢桥遂泄了气,知道这是子谦善意的糊弄她呢,看着近,若要走,恐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子谦瞧她一副闷闷的样子,不禁莞尔低笑,身体一跃,从马上跳起稳稳落在了谢桥的车辕后面,伸手从背后抽出一支玉色长笛,放在唇边,chuī奏起来。

瞬间清越的笛声回dàng起来,煞是悦耳动听。前面马车里巧月探出头看了看,不禁抿嘴一笑缩回头道:

『是何府里的子谦少爷,大约是怕三姑娘无趣,chuī来哄着三姑娘玩的』

说着倒了半盏温茶来递在老太太手里,老太太吃了一口,仍放在侧面的小几上道:

『论说子谦那孩子是个xingqíng极好的,知道让着哄着三丫头,门第上倒也般配,只他那个娘......』

说到这里,却停住了话头,淡淡叹口气摇摇头:

『再说咱们家那个糊涂的大太太,还心心念念的要谋那府里的亲事呢,依我看,瞧着娘那个不甚jīng明的样儿,闺女哪里能教的太好了。怎么能比何府老太太还活着的那时候,却是个错了主意的。左右我也不管,任她们自己折腾去,修下个好的,是她的造化,不好也让她受着去吧。只我这三丫头的亲事,她们几个谁也别想胡乱的cha手,我不点头,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休想抬了去』

巧月扑哧一声笑了:

『老太太可真是的,说的这样咬牙切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qiáng抢呢,有那来说亲的,说不得您就先把人家吓跑了』

老太太听了也撑不住,斜斜倚在软榻上笑了起来。

子谦一身白衣坐于车辕之上,执了玉笛轻轻chuī奏,清风许来拂起他的衣裳,飘飘然自有一股子超凡脱俗的气质,谢桥推开半扇车门,隔着纱帘瞧着,忽而觉得这qíng形就仿佛那书里描述的那样幽美诗意。

一曲chuī毕,白衣少年翩然回首,晶亮含着笑意的眸子,比外面的阳光更夺目灿烂。一时间,谢桥不禁眩惑,有些发怔的望着他。忽听前面张敬生笑道: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chūn风满洛城。子谦的笛子如今越发jīng到了』

谢桥这才回神,亲手倒了半杯茶塞给一边的巧兰,巧兰会意,抿嘴笑了笑,探出身子递给前面的子谦道:

『子谦少爷辛苦了,请喝这盏茶来』

何子谦眉目一弯,笑着瞅了眼里面,低声说了句谢谢。

谢宝树突然挥鞭一指大声道:

『前面好像是慎远迎过来了,旁边的那个却是谁,怎么瞧着像个女的』

却说太学里,除了旬假之外,每年里还有两次长假,一是田假,五月里放,一是九月的授衣假,这是旧例。因那时候各省里选出来入太学的监生居多,后来却渐次稀少了。到了如今,太学却已经成了官宦子弟的天下。又因诗经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皇上于是下了旨意,把原来五月的田假改成了七月的流火假,意为避暑。

安平王府的老王妃约着老太太一起来郊外的庄子上避暑散心,却正赶上秦思明他们太学里也放了假,左右终日也无甚大事,索xing秦思明也约了宝树,子谦和敬生一起来他家的庄子上避避暑气,也陪着祖母松散松散。

秦思明随护着老王妃的车驾早一天就到了,今儿却领了祖母的命,特特过来迎谢府老太太的。远远的听见悠扬的笛声,秦思明不禁笑了,侧头瞧了一眼身边马上身穿骑装的明丽少女道:

『这个chuī笛子的,便是我素日里常和你说的子谦,乃是何侍郎大人的公子。』

说着打量她两眼道:

『人家女孩家都文文静静的,偏你喜欢骑she弓马,却真真是个异数,怨不得你总不爱在宫里头呆着呢』

那个女孩调皮的吐吐舌头道:

『咱们可都说好的,我的身份必不能泄露出去,我对那个什么子谦没兴趣,我是要瞧那个能引来蝴蝶的谢家三姑娘,这次我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回头也学了这样本事,回宫去比照着给我父皇也画上一幅来,想来父皇必会欢喜的』

秦思明倒是摇摇头没辙的道:

『隐瞒倒是成,不过公主殿下可要委屈些了』

那女孩儿摆摆手道:

『莫要酸,莫要酸,有话咱们直接说,这又难不倒你,从小我们不都是这样骗人的吗,这次也不会有人知道的,放心吧!』

说着身子灵巧的一跃,跳下马来。

车队到了近前停下,秦思明拉着如玉上前给老太太见礼,老太太笑道:

『偏老王妃还如此客气,何用你来迎我,不过再有半刻钟就到了。』

说着目光扫过秦思明拉着的女孩子:

『这位是?』

秦思明笑道:

『这是我一个远房的表妹,这几日跟在祖母身边玩耍的』

谢老太太笑着打量几眼,心底却有些疑惑,瞧着年龄应比三丫头稍大些,有十一二了吧,眉目如画,英气勃发,最奇怪的是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尊贵气息殊是难得,想来也该是宗室的女孩子,却是从没见过的。且直直望着自己的目光毫不回避,落落大方,仿佛早就成了习惯一般,异常自然,不禁暗暗纳罕。

秦如玉笑眯眯的扫过谢宝树张敬生,落在后面的何子谦身上,歪歪头道:

『刚才是你chuī的笛子,好动听的曲子』

何子谦一愣,却只感觉从眼前的少女身上she出一股bī人的华贵之气,扑面而来,比之秦思明更甚。却搞不清她到底是何身份,只得微微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