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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这样的仕宦之家,哪有像那贫家小户一样,攒了半辈子钱才娶一个媳妇的,人说叫花子若是有两个闲钱,还想着纳妾呢,何况王府那样的宗室皇族。

秦二爷洁身自好,只房里有两个丫头伺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了,红芍说的在理,横竖姑娘嫁过去就是正经的主子,别人即便有些脸面,也不过是奴才罢了,哪里用得着为这些忧心。就是不知道姑娘心里头是怎样想的。

想到今日姑娘的应对神色,巧兰开口道:

『今儿可是姑娘做的不是了,秦二爷在寒地冷风里chuī了那么久的萧,又巴巴的送出来,姑娘竟是连个谢字都没有,太冷淡了些,辜负了你们平日里的qíng分』

谢桥回神,撇撇嘴道:

『什么qíng分,你怎知他是chuī给我听得,说不得是她的丫头想听,他取悦逗乐她们也未可知的』

巧兰哧一声道:

『姑娘这话说的可不公正了,秦二爷什么人,您难道还不清楚吗,他哪里是会为了取悦小丫头,这样胡来的主子呢,要我看,自打咱们从园子里回来,二爷对姑娘就是十分好的,事事想的周全,隔三差五的寻个名目,就以大爷的名义,送进来一些玩意,您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那些玩意大都出自宫里的造办处,哪里是咱们家大爷能寻的来的,别的还罢了,只这份心意是最最难得的,姑娘当念着二爷的好处才是』

谢桥白了她一眼道:

『你这丫头如今越发能言善道,回头把你和廊下的鹩哥放在一起,你两个对着说,看谁说得过谁』

巧兰放下手里的梳子:

『我不过一心为了姑娘着想罢了,姑娘何必排揎我,眼瞅着一天天大了,姑娘自有自己的主意,我们当丫头的也不过是提个醒,横竖有些事qíng姑娘是通透的,又读了那么多的书,知道的道理也比我们多,您自己掂量掂量也就清楚明白了』

说着,走过去铺chuáng,一边招呼暖月把汤婆子拿进来,放在锦被里头捂着,摸摸被子里温热了,这才扶着谢桥躺下,放下帐幔,留了边上一盏小灯,径自去外面的小chuáng睡去了。

月光穿过万字格的窗棂蒙蒙落进屋里,泛起一片淡淡的清冷银白。透过纱帐,谢桥睁着眼睛盯着看了半响,不禁幽幽一叹,她一个才十多岁的小女生,在现代还是疯玩胡闹的时候,在这里却要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忧愁了,人的境遇有时候真难说的很。

其实她心里头知道,巧兰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实在话,也明白秦思明这样的男人,在这里已经是分外难寻的了。不说别人,谢宝树房里的巧梅,乃至那边府里子谦表哥身边的紫荆、紫宛,即便舅舅那样清风朗月一般的人,那个才十几岁的小妾,如今也快生了吧,不是因为这件事,舅母何至于病了这大半年的时日呢。

还有父亲,心心念念想着母亲的父亲,前儿听见说祖母正计量着给父亲续弦呢,也没见父亲拒绝,母亲去了可还不到三年啊!更不要提两位伯父和堂兄的荒唐行径,在这里,基本上算是常态了,若是嫁给那样的人,即便有机变巧思也是无济于事吧。

想到此,谢桥就觉得分外无力,若是看不见还罢了,可现实就摆在眼前,今天还和你肌肤相贴的丈夫,转天说不定就在另一个女人chuáng上,做着一样的事qíng了,且你还要大度的去谅解,甚至去体贴关心丈夫的身体,表现出该有的贤良淑德,嫉妒就是犯了七出之罪的。

只想想这些,谢桥就觉得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谢桥没有洁癖,可是在这上面,过自己心里这一关,也是难的。可过不了,她又能怎么样,难道她能拒绝丈夫或是能管住丈夫不去碰别的女人,即便王熙凤那样厉害的女人,都是做不到的事qíng,何况她,她自认连王熙凤的一半手段也没有。

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qíng,直到有些微亮的晨曦透过窗子,她才朦朦胧胧睡过去。

养虎为患刘氏暗悔

谢桥父亲的亲事还没议成,上头就放了他的外任,这次是南境云州的知府,算是平调,但是这个知府却不是很好当的。

因云州地处南境,属于镇南王所属的辖地,整个南境都是镇南王的封地,何况一个小小的云州,虽隶属朝廷,也不过起到一个耳目的作用罢了,却是个最棘手的差事。

谢宜岳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外任,因他一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太卓越的才能,虽无大错,却也无甚建树,不知道皇上怎么会调了他去当这个云州知府。

圣旨既下无可转圜,谢宜岳只得在临行前去寻自己的岳父讨主意,兼着也顺便辞行。

便亲自带着谢桥过了西边何府上来,自己在书房和大舅子岳父商谈事qíng,让谢桥跟着婆子去后面瞧她舅母和两位表姐。

谢桥这一程子久不来何府,因舅母的病一直好好坏坏,府里头毕竟忙乱些,只过年的时候过府来拜了年就匆匆回去了,也没得与子谦表哥两位表姐说话儿。

谢桥从回廊间穿过,向舅母的院子行来,到了近处,忽而听那边的小院里隐隐传来一阵阵笑声,像是丫头们打闹调笑的声音,不禁微微皱眉,驻足瞧了那边两眼,回身问身后的王婆子:

『那边是什么地方,住的什么人』

王婆子如今也不比从前了,刘氏这病是好了,身子却拎拽的虚了,也无心理事,府里头的事qíng仍旧jiāo给姑太太打理,说是姑太太管着,实际上却落在了二姑娘的手里。

以前竟没大瞧出来,她们家这位二姑娘有这样厉害的手段,虽是个姑娘家,却是个雷厉风行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子。若是以前还留几分脸面,如今却更是没人qíng可讲了。

过了年上面就下来了信,两位姑娘都在选秀的名单里头,二姑娘这样的模样xingqíng,这一去,凭着老太爷的体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造化呢,说不得就比大姑娘的福气还更大些,毕竟朝廷里的选秀,并不怎么看中嫡庶的,亲事也再不受嫡母控制摆布,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更是放出手段来整治府里。

这样一个太岁,加上二姑太太那样一个阎罗王,竟是把何府里头的人换了七七八八,凡不老实,不听使唤的,没二话直接捻了出去,有些老体面的,或是远远打发到城外的庄子里头,或是赐了银两命回家去,留下的都是老实可靠,肯gān事的,府里头的规矩真正立了起来。

王婆子也失了势,如今虽还管着太太屋子里头的大小事,外面说话却早没了威势,因此也谨小慎微起来,这时候听到谢桥问,忙道:

『那是明月斋,现姨太太在那里起居』

谢桥便知必是舅舅那个快临盆的小妾了,却没再问下去,不禁暗暗为舅妈悲哀,只不过数墙相隔,每日里听到那边的欢笑声,舅妈的病若是能大好了才奇怪。

迈步进了院子,廊下的小丫头打起帘子,谢桥走了进去,见今儿倒是齐全的紧,舅妈刘氏歪在炕的一头,脸色还有些不健康的蜡huáng色,另一边却是钱月娇的娘。地下靠着炕沿一侧坐着玉兰玉梅和钱月娇三人。

谢桥敛衽一福:

『给舅母问安,给姨妈问安』

刘氏摆摆手道:

『这一程子没见着姑娘了,前儿几日听说你们家老太太身上不好,如今可怎么着了』

谢桥忙道:

『如今已经大好了』

谢桥又见过两位表姐和钱月娇。

这一晃足有半年没见过钱月桥了,影绰绰闻的她家出了点事,如今看上去倒还好。只是望着自己的眼神依旧不怎么友善。谢桥也不想理会她,横竖见面的时候也不多。

玉兰玉梅两人拉着她坐下,低声亲热的说话儿,却把钱月桥撂在了一边上。钱月娇手里绞着帕子心里头气的不行。大约自己和这个谢桥天生犯冲,只看到她就觉得从心里头不慡快,可是又逮不到她丁点儿的错处,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刘谢氏瞧了自己闺女一眼,暗暗叹气,自己这闺女是被从小宠坏了的,最喜争qiáng好胜,凡事不拔得头筹不甘心,在永平城还罢了,在京城,他钱家算什么,只不过有几个钱的土财主罢了。不明白女儿和人家伯爵府里嫡出的小姐较什么劲儿。

闺女糊涂,自己那个大儿子却更是混的没边了。原还指望着捐了官,有了前程,再给他寻一门体面的亲事,就安稳了。却哪里想到昌文不长眼,去惹了那安平王府的世子爷,被打断了腿回来,如今虽说好了,却落下了一个坡脚的毛病。

有了这么大的教训,还未改xing子,依旧每日里眠花宿柳的不消停,这亲事上却更艰难了。

想到此,脸色一黯,瞧了自己的姐姐一眼,如今姐姐的处境,比她也qiáng不到那里去。刘氏侧目瞅了自己两个女儿一眼,心里头也是焦急,虽说一向不歪带庶女,可是让这个庶女盖过了自己的亲闺女,心里头怎样都不舒服的。

如今才瞧出来,自己这个庶女是个深有心机的,比之玉兰不知道qiáng了多少去,以前不显山漏水的是糊弄自己求安稳呢。两人一同去阅选,只要长了眼睛的男人,那里会弃玉梅而选玉兰,无论模样和xingqíng,玉兰都差着一筹,待要打压她,如今却也有心无力了,这算不算自己养虎为患了。

玉梅被嫡母的目光一扫,心里咯噔一下,可是想想马上就进宫去了,以后就再也不受嫡母的辖制,怕她何来,玉梅如今才觉得自己能扬眉吐气的活着了。

想到此,目光一闪,淡淡垂下头去。

一时外头有回事的婆子来寻两位姑娘,刘氏挥挥手道:

『你们姐妹们忙去吧,不用在我这里立规矩了』

几人蹲身一福告退出来,玉梅拉着谢桥,玉兰拉着钱月娇,四人直接去了管事的小院,玉梅笑道:

『这一晃,近一个月不见妹妹的面儿,咱们又不是隔着千山万水的,只一堵墙罢了,我们这里忙,你那里能有什么事,也不过来寻我和姐姐说话,岂不该打』

玉兰点点头道:

『说的是,听说你们家姑太太家的姑娘来了,想来是来了好姐妹,把我们两个扔到脖子后面去了』

谢桥忙笑道:

『这却是哪里的话,我们家老太太今年高兴,竟是闹了半个多月,我怎么离得开,过了二十,老太太那里有些撑不住病了,大正月里又不行吃药,到了前儿才大好了,不然今儿你们还是见不着我的』

玉梅哧一声道:

『你瞧瞧,她一个什么事都没有的大小姐,却比咱们两个管着事的还忙乎,行了,我们都知道你们家老太太疼你,不过过不了几日,我和姐姐就要进宫去了,为了咱们往昔的qíng分,你也该时常来找我们说说话儿才是,说不得,以后要见面就更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