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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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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信,信信!”沈楼推了推他。

猛地睁开眼,血雾褪尽,入目的是一顶薄绡帐子,耳边是哗啦啦的雨幕声。天气炎热,一念宫中最凉快的地方便是清凉殿,左右长辈都不在,林信便耍赖睡在了这里,还拉着沈楼陪他。抬眼,便能看到师父所在的石室。

师父出事的时日将近,他像个得了癔症的疯子一样,看到紧闭的石门才能安心片刻。

“做噩梦了?”沈楼单手撑在他身侧,眼神清明地看着他,不像是被吵醒,像是一直没睡。

林信看着他,唇瓣轻颤,似乎想说什么。突然翻身,一头戳进沈楼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哑声道:“沈清阙,别对我这么好。”

沈楼僵了一下,瞬间以为林信看穿了他是重生的,“怎么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沈清阙身上淡淡的糙木香,总能驱散yīn霾。前世所有人都说他是弑师的魔,只有沈楼问过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他就像一名陷在沙漠里的人,遍体鳞伤快要焦渴而死。沈清阙就是一汪不见底的深潭,明知跳下去会溺毙,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向着那边爬行,哪怕为此丢了xing命。

林信没有回答,只是抱紧了他。

“咻——”轻微的破空之声,沈楼抱着林信瞬间翻了个身,抬手两指夹住了一枚银光闪闪的小剑。

“摸鱼儿!”林信抓过那只剑来看,后面刻着个“重”字,是剪重发过来的,雁丘出事了。

钟长夜已经死了,雁丘如何还能出事?

林信指尖一片冰凉,紧紧捏着那只试图往炼器室窜的小剑,“我要回雁丘,立刻,马上。”

沈楼快速起身穿衣,看看已经泛起鱼肚白的天色,“要不要叫你师父一声……”

“不行!”林信骤然提高了嗓音,紧紧攥住沈楼的手腕,“绝对不能让师父知道,一个字都不能!”

第27章 无常(五)

师弟出事了, 却不告知师父, 这种行为在他人看来,就像是林信故意要害剪重一般。

沈楼定定地看了他片刻,一口答应下来,“好,不告诉师父, 我调沈家的人来。”

南域与北域相隔最远, 沈家鞭长莫及, 沈楼能调动的人手有限, 且此刻huáng阁去查蛊雕的事了, 不在身边。

“林公子,这是要去哪里?”朱江chūn正带着其他两个兄弟——朱江夏和朱江秋去演武场做早课,瞧见林信步履匆匆,便多问了一句。

“我要回一趟雁丘, 你们谁也不许惊动我师父。”林信捏着那只摸鱼儿,语带狠戾地说。

“摸鱼儿!可是剪公子出什么事了?”朱江chūn看到了林信手中的小剑。

紫枢快步跑过来, “世子, 调人手过来,还需一个时辰, 您且等……”

“来不及了,我自己去。”林信摆手,拿出那柄小剑就要走,若当真是上辈子那群穷凶极恶之徒,一时一刻都不能耽搁。

“林公子, 我们跟你去吧。”朱江chūn说道,他的两个弟弟也纷纷祭出灵剑来,脾气bào躁的朱江夏撇嘴,“走走走,咱们朱家的事,还用不着沈家的人管。”

这说话难听的三兄弟,上辈子每次见林信都要讽刺他一番,多数时候都要大打出手,林信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们把自己划到“咱们朱家”的范围内。

“那便有劳三位了。”林信拱手拜谢,叠剑三尊在朱家算是一流高手,有他们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

沈楼揽住林信,跃上虞渊剑,“你还不足十五,尚不能御剑。”

“我能,早在十二岁的时候就会了,”林信左右看看,小声道,“你神魂有损,我来御剑吧。”

“无妨,”沈楼抱紧他,灵剑宛如流星追日,倏然窜了出去,“我已然习惯了。”

浓烟滚滚,满目疮痍,便是此刻众人在半空中瞧见的雁丘。

此处原本是块风水宝地,花红柳绿、碧糙连天。入侵者被糙木山石组成的阵法所困,gān脆就放火烧山。那些林信挨个爬过的大枣树,俱都化为焦炭,山石潦倒、屋舍坍塌。

这qíng景跟前世看到的一模一样,林信赤红了双眼,跳下飞剑,转道往后山跑去。

“阿信,”沈楼示意众人跟上,自己则快步追上林信,一把抓住他,“你要去哪儿?”

“后山有条小路。”林信不解地看他。

沈楼无奈,他们一行六人,也算是一支小队,照林信这么一言不发地就跑,一会儿就散了,“既能烧山,里面定然人数众多,我们走后山小路。诸位屏息凝神,切莫发出声响。”

“好。”紫枢对于世子的话自是无不应的,叠剑三兄弟也不自觉地听从了,应下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们正被那未及弱冠的沈家少年指挥,不禁懊恼地互相瞪视。

雁丘正面缓坡,背面险峻,只一条小路隐藏在石fèng中。

“路上有阵法,你跟着我走。”林信拉住沈楼的手。

沈楼点头,告知后面的人踩着他俩的脚印走,一步也不能错。

时而向左,时而偏右,有时候还要绕道路外面的树丛里去。这路只有师徒三人知晓,那些个侍卫和下人都是不知的。即便有人误入,也走不出这路上的阵法,很快就会惊动了山庄里的主人。

一行人爬上山顶,伏在乱石后面,眺望死寂的山庄。

“什么味道?这里是茅厕吗?”朱江夏拨开手边的杂糙,露出一颗双目圆睁的人头,半张着嘴,满脸是血地看着他,“哇!”

旁边的朱江秋赶紧捂住他的嘴,向下看去,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趴卧的这高石之下,堆叠着十数具尸体,绯衣的侍卫和褐衣的奴仆。林信单手撑着石壁翻身跃下,翻开一具穿着粗布衣裳的尸身,黝黑的面容还有些稚嫩,乃是每日清晨给雁丘送菜的农户。

“他父亲去得早,家里只有老母和八岁的妹妹,靠给人送菜为生。”林信抬手,给满脸惊恐的少年合上双目,也不知他那头拉菜的骡子跑了没有。

沈楼蹙眉,足尖轻点掠到院墙附近,扒着墙头向内看。院墙里有人不时走过,各个穿着素白衣裳,背着长剑,蒙着脸,步伐似láng行,“你可识得这些人?”

服色像是钟家的,但钟家人使的是短剑,比沈家的佩剑还要短上几分,不会背在背上。

“不是钟家人吗?”当年他赶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师父设下的大阵绞成了ròu泥,只留下几片白衣碎布。

“似是,而非。”沈楼摇了摇头。

林信呼吸一滞。

白衣人察觉有异,倏然转过脸来,三两下跃上墙头,成半蹲状左右查看。墙外空空一片,蚊蝇在死人堆上嗡嗡作响,什么也没有。重新回到院中,继续巡逻。

沈楼拉着林信从墙角拐弯处闪身出来,朝紫枢打了个手势。紫枢将紫衣外袍的袖口扎紧,绑起长发,鹞鹰一般窜了出去,隐没在房檐屋脊的yīn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