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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相处模式被雷老太看在眼里,她想自己八成是老了,无法理解儿子对一个买回来的人为什么要那么好。

说是兄弟,又不像,朋友更不可能。

雷老太泛着疑惑,雷湑已经对着江余把“我能不能亲你”演变到“我可不可以亲久一点”,整个过程他用了将近三天。

江余隐隐察觉雷湑那人在某些事上出奇的钻研,比如亲他。

“你不会把我当你媳妇儿在养吧?”江余一脸怪异。

雷湑那点谨慎掩藏的心思被逮个正着,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低头摩。挲着虎口的茧,那一刻在他脸上涌出的是腼腆和紧张。

“我当不成你媳妇儿,我要回家的。”江余平静的跟他解释。

雷湑唇角狠狠一压,他宽厚的肩膀垮了下去,脸上的失落让人想哭,背影有些说不出来的寂寞。

没有等到想要的一句话,江余也没有多少诧异,雷湑是他接触过最耿直的一个,心里肯定有一个天平,放着最在乎的两样东西。

他有他的权衡和原则,谁也不能左右。

这场谈话在江余和雷湑中间划出了一道痕。迹,并不深,但是却暂时弥补不了,睡觉的时候两人都没像以前那样挨在一起。

不过江余并不知道在他睡着后,雷湑还是一成不变的把他搂进怀里,再偷偷给他一个晚安吻。

像是一道已经编好的程序,又像是成为他的生活习惯,类似吃饭睡觉。

腊八那天,阳光不错。

雷老太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在院子里,抬出一个大红澡盆拿着搓衣板搓洗衣服,手里的肥皂快速打摸衣领。

前一刻还在跟雷湑说着话,念叨今年的冬天没有以往那么冷,家里的那些腊ròu香肠要多腌制一些,下一刻就没有预兆的一头栽进大盆里。

当时雷湑在修屋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江余先他一步跑过去把一动不动的雷老太扶起来,人已经不清醒了。

第80章 卷七

雷老太以前患过中风,后来好了,这次来的突然,人一下子就没缓过来。

村里人都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江余站在雷老太的屋里,看她张着嘴巴发出嗬嗬的喘息,两个眼袋耸拉着,从脸到脖子都泛着灰青之色。

谁问话都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舌头伸不直了一样,已经神志不清。

江余的眉头慢慢拧了起来,人恐怕是不行了。

快过百的老奶奶枯瘦的手握住雷老太放在胸口的两只手,下一刻她惊慌的叫出声,“怎么这么凉?大湑要好多时候能回来啊?”

有知qíng的过来说,“他去马家庄找周舒东了。”

周舒东是这整片山沟沟里的唯一一个医生,开的小诊所,谁家有人生个病就会骑车赶过来,大半都是感冒发烧的小毛病,再大了只能上县里,他也束手无策。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奶奶忽然大喊一声,所有人都凑过去,见雷老太的手脚都凉了,一个个唉声叹气。

“二子,你快去把雷湑找回来,老太不行了!”

江余转身就往门外走。

老奶奶和另外一个年纪稍大的老人在箱子里找出寿衣给雷老太换上,这套寿衣还是她中风那会给准备的,以为熬过那道坎能活到子孙满堂,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雷老太被人搬到大椅子上,脖子无力的歪在肩上,嘴角挂着一丝白沫,两只bào突的眼睛瞪着前面,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值得她如此执着。

直到雷湑的身影从门口出现,等到儿子,雷老太才断了那口气。

老奶奶哎了一声,“大湑啊,你咋才回来,快看看你妈!”

雷湑迈开双腿,一步步走进堂屋,薄唇拉成一条坚硬的直线,笔直的身体轻微颤抖,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那一声响动落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随后跟进来的中年人快步过去,把手放在雷老太心口那里,又从药箱子里拿出仪器,过了会他摇了摇头。

“唉,好好一人怎么突然就没了。”住在旁边一户的妇人擦着眼睛,“老太早上还说下午要去山上扒柴。”

妇人的丈夫用胳膊推了她一下,眼神示意她去看跪着的雷湑,让她少说一点。

笼罩在堂屋的气氛说不出的让人压抑,这生老病死年年有,谁家赶上了,都免不了一通悲伤。

雷湑把雷老太放到停子板上,拿来一块很大的红布将她从头到脚盖住,在停子板前头放一个碗,里面装满米,上面cha一根点燃的香。

做完这一切,雷湑又跪在地上,摸出火柴在盆里一点,那些纸都跟着燃了起来,腾起的灰雾在眼前缭绕,他的视线有点模糊不清。

街坊四邻都很担心,“大湑那孩子怎么那么平静呢?”

老母亲过逝,雷湑的反应太过异常,这让大家伙心里有点难受,好端端一人,说没就没了。

江余站在人群里盯着雷湑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找不出任何一丝作为一个孝子会有的qíng绪,维持的平静背后大概会是无法衡量的悲痛。

雷老太的意外没有在江余的计划里,他不是头顶那片天的主人,算不出谁的命什么时候终结,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毕竟谁家都有杂七杂八的事,大家伙劝慰完后一个个散了,堂屋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火盆里的纸和碗里的香燃的正旺。

江余站着,雷湑跪着,两人都沉默不语。

在外头觅食的jī鸭扑腾着回来在院里喝水,圈里那头不甘寂寞的肥猪在不停拱着木门,好像能听到雷老太拿棍子去拍打的声音,一切似乎都没变过。

雷家这边的亲戚当天中午就赶了过来,每个人都带来毛毯和布,那些布全挂在了堂屋墙上,被刮进来的寒风chuī的东飘西dàng,有点慎得慌。

“大湑,该准备的都尽快准备好。”

“是啊,都快过年了偏偏出这事,唉……”

“有什么要帮忙的就直说,我们能空开手就会过来。”

众人七嘴八舌的表达态度,不管是不是那么回事,面上做的是足够了,雷湑低头嗯了一声,听不出丝毫东西。

过了腊八就要准备过年,是个值得期盼的日子,遭上这档子事,给村里人都带来了不小的影响,除了那些满脑子都是很快就能穿新衣服,其他事都不在他们那个世界的小孩子依旧玩耍打闹。

锅里的八宝粥还是雷老太早上煮的,放了许多大红枣和花生,江余坐在锅dòng后面添柴火,眉心的皱痕从上午到现在就没平过。

亲qíng对他来说也就是两个笔画不算复杂的汉字,没有灌输进去所谓的qíng感,单薄如纸的死物,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那个把所有痛苦都压在心底的男人。

江余揉了揉额角,望着跳跃的火苗,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同样跃起了一簇光芒,片刻后他出去把锅盖揭开,盛了一碗粥端到屋里。

“把粥吃了。”

雷湑神qíng有些木讷,冒着热气的粥刚从锅里盛出来,烫的下不了嘴,而他浑然不知。

低骂出声,江余蹲下来捏住雷湑的下巴,看见他的舌头上面已经起了红点,他一脸bào躁,“你是不是疯了?”

雷湑面无表qíng,清晰如刀刻的五官被一种像是要哭出来的感觉围绕,显得扭曲。

“她只是去找你爸了。”江余嘴唇张合,吐出仅能想到的一句。

好一会,雷湑哑着声音,眼眶赤红,“没了。”

“是人都会走到这一步,早晚的事。”江余指出总是被人逃避的事实,冷静的声音近乎刻薄。

他记忆里的那个女人死的时候被一层薄透的皮包着骨头,没日没夜的折腾,是在她对恨绝了的男人歇斯底里的诅咒声里断气的。

雷湑低垂着头,半响,他把下巴靠在江余肩头,垂放的手臂张开,从江余的外套里将他紧紧抱住。

十根手指用力刺进对方的皮ròu里,仿佛是想把怀里的这个人完全揉碎了嵌进骨骼里。

似乎只有这样,心里空了的那块位置才不会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你,不要,离开我。”

男人浑浊撕裂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脆弱和不安,江余抬了一下眼皮,目光恰巧落在那个停子板上,那一瞬间他的背部汗毛全部竖了起来。

都说人死后灵魂会停留在自己依恋的地方,直到被鬼差拿铁链子锁住带走,江余吞了口唾沫,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风chuī的,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寒冷,就像是雷老太在盯着一样。

晚上江余躺在炕上,屋子里的寂静如同一块吸了水的海绵,越来越沉,压制着胸腔的气息,他在被窝里动了一下脚,“雷湑,睡了?”

男人没有出声,呼吸并不均匀悠长,显然没有入睡。

江余侧身,手指穿cha。进雷湑短硬的发丝里,指腹贴着头皮摩擦到后,过了很久,他才感觉挨着胳膊的身体在轻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