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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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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裴琰一听又不甘心,“我忒么就差两个镜头,晚节不保了!”

“我的镜头也替身了,小萨替的。我们班子里那个跟你身材差不多的,替你滚下来那个镜头。”庄啸说。

“也没人通知我,没人征求我的意见啊。”裴琰不满。

“那个镜头本来就是你从山崖上滚下来,满脸泥都看不清长相,然后我摔死,你还想怎么拍?”庄啸嘲弄地看他。

没有能够把两人的对手戏完美收官,就不够圆满,这是裴琰的真实想法,有些懊恼。

庄啸意味深长地对他说:“武行圈子里混,你也给别人留点儿露脸的机会。饭不要你一个人一口都吃净了,别人还怎么混?该歇着你就歇着,也看看别人演,别太拼命。”

事必亲躬,把别人饭碗都抢了全在你一个人碗里,钱都让你一人挣了,太拼了你也得罪人的,庄啸就是这个委婉的意思。

又给老子灌jī汤,妈的。

裴琰也回了一句意味深长:“成,我等下一部戏的合作。”

他说话多了还是bào露高烧后的疲惫,很累,肌ròu酸痛,jīng神不佳。庄啸顺手给他递了两次水,然后环顾四周:“需要解手吗?这屋有尿壶么?”

裴琰立刻就说:“不用。”

庄啸特别轻车熟路地低头扒拉chuáng尾挂的一堆零碎:“装尿袋了……?换个新的吗?”

裴琰这回真的窘了,挂着吊瓶浑身骨头fèng疼都挡不住他“腾”地从chuáng上撑起:“不用你,别动!你……我叫护士来。”

他这时后悔刚才没把老gān爹叫住。qiáng尼吴其实早就转悠回来,推开一道门fèng发现庄啸在屋里,这经验丰富的基佬“嗖”地就把脑袋缩回去了,麻利儿地躲出去了……什么玩意儿啊。

“这儿的护士手笨,扎个吊瓶能把你手背戳成莲蓬,办事还不如我利索,真的。”庄啸露出个浅浅的笑模样,生活中偶尔如此随和随意。

……

剧组结束全部拍摄,杀青了,只遗憾最后一天里两位华裔主演都不在片场,没有把大瓶香槟热热闹闹地喷大爸爸一脸。

一拨一拨剧组人士都来过医院探望裴先生,对他表示诚挚的慰问。美国佬很注重这方面礼节,绝不会空手来,房间里摆满了包装考究的礼品、鲜花、盆栽。

肥查那雄心不死的老家伙,在病chuáng前搂住裴先生,结结实实地一攥:“小子,你爸爸我答应你的项目,我还记着呢,你也别忘了,以后还会请你跟我合作,一定的。”

有老家伙这句话,裴琰觉着病这一场也算值了。

他的团队为他联系好日程安排,在圣地亚哥医院里度过几天观察期,就把他运上飞机运回国内,别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旮旯地方耗着了。

庄啸只在圣地亚哥多待一天,很快就要回洛杉矶,答应临走时再过来瞧一眼伤号大爷。俩人聊天扯淡有点儿聊上瘾了,无论如何也算朋友了吧!

庄啸提着一摞裴先生爱吃的外卖,走出电梯,迈进医院走廊。

好巧不巧的,旁边另一部电梯上来的就是熟人。qiáng尼吴也刚过来医院,身后带着两位专程前来探病的。

qiáng尼吴一眼就盯到庄啸提的外卖,脑子里灵光一闪,绝对不会放过庄啸的,煞有介事地大声招呼:“哎呀,庄先生,您还亲自过来送饭?哎呀,老裴就说您今天会来……”

庄啸眼光掠过后面那两人时已经有所察觉。毕竟,一家子出来的人物,气质外貌身材总归都比较像的。

确实都很好看,人群中抢眼,衣着也体面考究。

qiáng尼吴热忱地为双方互相介绍。

庄啸跟对方客气地一点头,没受伤的左手拎着一堆盒饭,已经没有手能伸出去施以礼节了。

他面前站的就是裴琰的父母。

当然,最惊诧的是仰在病chuáng上等着吃烧腊三拼的裴大爷。

裴琰的反应,比昨天庄啸扒拉他chuáng下尿袋时的反应还要大,从chuáng上“砰”地弹起来:“您二位……来gān吗啊?”

徐绮裳女士步步紧bī径直走到病chuáng前,弯下腰,多久了没见似的,伸手缓缓地抚摸他脸:“来gān吗?来看看你,唉……”

裴琰说:“我马上就回国了,你们还跑来?绕着太平洋飞来飞去,你俩闲得啊?”

“哎你怎么说话呢?”徐绮裳道,“我们着急啊,听说是脑炎,多严重你自己知道么?治不好可能留后遗症,脑子就烧坏了……也是关心你,陪你一道回去啊宝贝!”

这句“宝贝”,让在场人全都破功了。

裴琰自个儿耳廓都发烧,身体热度又要涨起来,因为庄啸就在房间里,站在不远处欣赏这一出慈父慈母探望病儿的温馨家庭戏呢。庄啸脸侧分明爆出很深的表qíng,一定在笑话他……

“宝贝你想吃什么?”徐女士想起来了,转脸寻么那位拎盒饭的“外卖小哥”,往庄啸手里一堆塑料袋子中间扒拉哪一盒最好吃,“你朋友正好给你带了吃的,应该是你爱吃的奶huáng包和广味烧腊,拿来你吃?”

裴琰快要疯了。

徐绮裳这人平时也不这样,在家里也没一口一个“宝贝”啊,要么喊他“儿子”,要么喊他“猴子”,没几句客气话,今天是抽什么疯?是被他生急病给吓着了吗,突然就圣母附体角色转换了,这么疼爱他……

庄啸笑着把外卖提过来,给他打开一盒流沙包奶huáng包,整盒直接塞他手里,吃去吧,吃货。

庄啸揶揄他:“有亲妈疼着真好。”

裴琰哼了一声:“是啊,有人疼,你们一拨一拨地过来看我,住院都不寂寞。”

庄啸低声笑话他一句:“还‘宝贝儿’,就没断奶吧?”

裴琰眼皮一翻:“你亲妈没叫过你宝贝儿?没人疼啊?”

庄啸:“……”

裴琰说完就察觉他讲错话了,他嘴太快了,没个把门的,真想切自己舌头。

庄啸没再跟他扯淡,别过脸去,沉默晃悠到屋里没什么存在感的角落,把正中场地让给这一家子人继续上演慈母娇儿的折子戏。

徐绮裳女士坐在儿子chuáng前嘘寒问暖,把当时发病受伤等等众所周知的过程详细又问了一遍;裴知讯先生则稳重地站在一旁,偶尔cha入一两句简短的问话,顺便提醒太太在外人面前不要这么啰唆。

庄啸远远地跟裴琰一点头:“出去抽根烟,你们聊,我先走了。”

裴家人远观外表就知一定家世优越、身份体面,裴琰这号人一看就是从小被父母捧着宠大的人物,浑身上下就是遮不住的优越感和骄傲……庄啸凭直觉就能感到,自身的存在与这样温馨动qíng又ròu麻的合家欢qíng景就格格不入,破坏了画面美感,于是很有自知之明地闪身离开镜头。

裴琰心里是惆怅的,想说“你要抽烟你就站我面前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