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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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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吓唬我吗?皑皑?”

“别告诉我你不害怕,”她冷笑着说:“我知道你已经害怕了。你玩过一种游戏吗?叫做请碟仙。”

“我听说过,”我说:“是不是用一个盘子,倒扣在一张纸上,碟子上画上箭头,纸上写满各种不同的字,然后由三个人各用一个手指顶在碟子上,请来了碟仙,碟子就会自己移动,可以问各种问题,碟子停止时,箭头所指的字,就是答案。对吗?”

“不错。”她点头:“有一次,我曾经和哥哥还有中枬,一起请碟仙,我们把这位女鬼请来了。”

“真的吗?她说了些什么?”

“她用箭头指示了四句话。”

“四句什么话?”我的兴趣提了起来。

皑皑注视着我,大眼睛乌黑深邃而清亮,她停了片刻,幽幽的念出四句话来:

“魂魄缥缈,无处可依,欲寻旧情,唯恨绵绵。”

“真的?”我问:“这有些叫人难以置信!”

“你不信吗?你可以问中枬,那天晚上在下雨,我们就在这间屋子里请的,围着吃饭的桌子,彩屏在一边侍候我们。我作的祷告,她来的时候,先有一阵阴风,门窗全都格格作响,彩屏吓得发抖……”她的话没说完,一阵风来,窗棂摇撼作声,那两扇玻璃的弹簧门被吹得开阖不止。

我惊跳了起来,瞪视着一无人影的门口,皑皑笑了,安静的说:“你怕了,是吗?别在意那风,报上登过,今年的第一个台风已经接近本省了。”说完,她转过身子,向楼上走去,我不愿单独停留在这间空荡荡的饭厅里,尤其刚刚那阵风来得怪异,我竟怀疑那鬼魂已经走进了这房间。紧跟着皑皑,我也上了楼。

我和皑皑在我的房门口分手,我觉得皑皑望着我的眼神有些特别……带着几分轻蔑和嘲弄。关上房门,我坐在床沿上,才忽然想起,假若今晚我所看到的黑影是皑皑呢?长发,长裙(皑皑穿着的是件长的睡袍),她的哥哥曾经吓过我一次,她为什么不可能也吓我一次呢?她尽可以装出几声叹息,然后从柏树夹道的小径走进罗教授的书房,再从书房走到饭厅,先我一步抵达,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是,她又为什么要吓唬我呢?目的何在?她并不像她哥哥那样爱开玩笑,而且……她不是个工于心计的人,我可以肯定这一点。那么,我今晚所见到的真是鬼吗?真是那个上吊而死的女人的阴魂吗?

一阵冷风吹在我的脖子上,我再一次惊跳,窗子被风吹开了,我站起来,走过去拴好了窗子,把上下的铁栓都扭紧了。拉严了窗帘,我躺上了床,该睡了。但,今晚的遭遇和那些关于鬼魂的谈话使我了无睡意,恐怖感仍然在心头盘踞未泯。

我拿起一本中国历史,翻开来,找到近代史部份,喃喃的念:“民国二年,公元一九一三年,国会成立,巴西诸国承认中华民国,正式政府成立,是年,宋教仁被刺于上海车站……”我伸手灭掉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嘴里依旧不停的背诵着民国二年的大事。宋教仁被刺于上海车站,被刺于上海车站,被刺于上海车站……恍恍惚惚,朦朦胧胧,我似乎是睡着了。我睡得非常的不安稳,在枕上翻来覆去。我看到一列列的火车,看到一个男人倒卧在血泊里,而我就站在他的身边,一群人对我包围过来,叫嚣的喊着:“捉住她!她是凶手!她是凶手!”

有人扭住了我,我挣扎,狂叫,嚷着说:“我不认得他,根本不认得他!”

那个地上男人把一张血污的脸抬了起来,瞪视着我,凸出的眼睛恐怖阴沉,他说:“你不认得我吗?我是宋教仁!”

我在枕上翻身,拥紧棉被,摔了摔头,宋教仁?宋教仁被刺于上海车站!我知道我在做恶梦。上帝!请给我安眠!我把头深深的倚进枕头里,又睡了。

我又开始做恶梦,冰天雪地里,我一个人在一大片荒漠中行走,有很好的月亮,但是非常冷。冷风对着我的脖子吹,我走着,不断的走着,却走来走去都离不开那一片荒漠。风使我颠踬,我跌倒,又爬起来,然后,我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吊死鬼,一张惨白的脸,拖出来的舌头,脖子上套着一个绳圈……她向我迫近,我躲避着,扭曲着身子,心底依稀仿佛的还有些明白自己是在做梦,而竭力想让自己清醒。

但,她捉住了我,她冰冷的,只有骨骼的手指叉住了我的脖子,我挣扎,她的面孔向我迫近,对着我的脸吹气,冷冷的气息吹在我的脸上,脖子里。她的手指触摸到了我的面颊,我发狂的叫,挣扎,扭曲……蓦然间,我听到风把窗子吹得碰到墙上的声音,“砰砰”的响声单调而重复的响着,我曾关好窗子,何处来的风,我一惊,醒了。

首先,我感到的是一只手,一只真真正正的手,正在我的面颊和脖子间游移,冷冷的手指在摸索着,我蠕动身子,潜意识中在告诉自己:“我还没有醒,我还在做梦,还在做梦……”

我又听到窗子的声音,一阵风扑在我的面颊上,凉意使我一震!那只手!真的有一只手!我吃力的张开眼睛,触目所及,是敞开的窗子和月光,我把眼睛移向床前,一剎那间,我的血液凝住,浑身冰冷,一个披着头发的女人!正用手探索着我的颈项!我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尖锐的狂叫。

那只手倏的缩回了,而我狂叫不止,蜷缩在棉被中,我只能一声又一声的狂叫,我的叫声在寂静的夜色里传播,使我自己恐怖,于是,我叫得更厉害。接着,有人冲进了我的房里,电灯开关被摸着了,顿时满屋大放光明,我睁开眼睛。

首先,我看到那个仍然站在我床前的女人……披着长长的头发,穿着件白色的绣花睡袍……是罗太太!她挺立在那儿。看来是被我的叫声吓住了,目瞪口呆的望着我。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