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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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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进来的人是徐中枬!穿着睡衣,他惶惑的站在屋子中间,然后,走廊里脚步零乱,所有的人都涌进了我的屋里,包括:罗教授,皜皜,皑皑,和随后又进来的彩屏。大家都紧张的询问着:“怎么了?什么事?”罗教授的头伸了过来,咆哮的喊:“忆湄,你发了神经病吗?”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拥着棉被,仍然浑身抖颤,过份的恐怖之后,又被罗教授不分清红皂白的抢白,我又气又急又委屈,鼻子里一酸,眼泪就夺眶而出。我依旧不能控制自己的颤栗,哭泣着,我喊:“罗伯母,你为什么要吓我?你们为什么都要吓我?你们全体!”

我想起树林外的黑影和上次皜皜的恶作剧。“你们欺侮我,你们拿我寻开心!你们捉弄我!”我把脸埋在手心中,痛哭了起来。

“喂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教授不耐的问,喉咙中又开始了他那惯常的诅咒:“谁欺侮了你?”

“罗教授,您慢慢的问她,看样子她是真的受了惊吓!”

说话的是徐中枬,他走到了我的床前,我抬起头来,他那诚挚的眼睛正和煦而同情的凝视着我,然后,他的手压在我的肩膀上,那是只多么温暖的手!我的颤栗停止了。他沉静的说:“忆湄,你做了恶梦?”

我望望罗太太,俯下了头。

“是罗伯母,”我轻轻的说:“她使我吓了一跳,我……我……我没有想到她会半夜里站在我的床前面。”我已经逐渐平静了下来,而为我所造成的这个“轰动”的局面感到惭愧。“我抱歉……惊动了大家。”

“好吧,雅筑,”罗教授把声音放柔和了,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罗太太有些嗫嚅,同时也显得有些茫然,她抬起那对美丽的大眼睛,困惑的望望罗教授,又望望我,轻声的说:“我只是要看看她……有没有盖好棉被?”

我注视着罗太太,那长睫毛掩护下的一对眸子是深不可测的,她真那么关心我吗?我不相信!她的睫毛扬起了,我接触到她坦白而真挚的眼神,在这一剎那,她看起来又是那样诚恳而无邪。几乎像一个孩子的眼睛,她低声的对我说:“我没有想吓你,忆湄,我不知道会惊吓了你。”

我觉得狼狈而不安,结结巴巴的,我说:“是……是我不好,我……没弄清楚,就……大叫大闹,我真……真惭愧。”

“好了,没事了,是不是?”罗教授问,挽住了罗太太,“那么,我们走吧,雅筑。”

罗太太看来和我一样懊恼,倚偎着罗教授,她怯怯的说:“我很抱歉,毅。”

“好了,没事了,别放在心上吧!”

罗教授和罗太太走了出去,皜皜大踏步的走过来了,他发亮的眼睛笑嘻嘻的望着我,嘲谑的味道更重了。看样子,他十分为我的受惊而高兴,站在我的床边,他伸手揉了揉我的满头短发,笑着说:“你也会‘害怕’?忆湄?”

“恐惧是人类的正常反应。”我噘着嘴说:“半夜三更发现有一只手在你脖子上蠕行,总是怪可怕的,何况你们罗宅又是幢……”我把下面的话咽下去了。

“又是幢鬼屋,对吗?”皑皑插嘴进来说,对我点点头:“你既然不相信鬼,为什么又要怕呢?”

“天知道!”我喃喃的自语:“人有的时候比鬼更可怕!”

徐中枬转过头来盯着我看,我相信只有他听清楚了我这句话,他的眼睛是深思的,研究性的。皜皜俯身看我,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笑,这一刻,他眼睛里没有嘲谑了。拍了拍我放在棉被上的手,他像个兄长般说:“好好睡,别再疑神疑鬼了,明天我去买一座钟馗的塑像送你,你就可以安安稳稳的睡到大天亮了!”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皜皜高兴的说:“终于看到你笑了,你笑起来非常美,中枬,你同意我的话吗?”他斜视着中枬,中枬迎着他的目光,眼睛却并不十分友善。

我听到有人轻轻的冷哼了一声,我看过去,皑皑正悄悄的退了出去,彩屏也不知何时早已走了。

中枬把眼光从皜皜脸上掉到我的脸上,从容的说:“晚安,忆湄,睡吧,天已经快亮了。”

他又望着皜皜,眼睛里带着抹挑战的光。

“你怎样?如果有兴趣,我们冲一壶咖啡,下两盘围棋,怎样?到我屋里去,可以下到天亮,如何?”

“赌东道吗?”皜皜有兴味的望着他。

“当然。”

“好吧,走!”他们一起走向门口,这两人是棋仇!围棋的程度是势均力敌。

到了门口,中枬又伸进头来,深沉的注视着我,慢吞吞的说:“再见,忆湄,假若我是你,我会锁上房门睡觉。”

“你以为我们家里有贼,会把忆湄偷走吗?”皜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

“谁知道呢!”是中枬的声音,他们已经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我继续坐在床上,用手抱着膝,凝视着花园里的月光,我知道,这夜是不可能再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中枬带着一副疲倦的神色来给我上课,坐定了之后,他用手揉揉额角,看来精神很坏。

我问:“不舒服吗?”

“下棋下得太伤脑筋。”他说。

“输了?赢了?”我问。

“第一盘他输了,第二盘我输了,第三盘居然和了。”

“你们赌什么呢?”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