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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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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疲倦的说:“你最好打个电话给罗教授,让他马上回来,你母亲又发病了,她几乎掐死了我。”

说完这句简单的话,我不想再管罗太太的事了,对于我,这简直是一次可怕的经验!牵着嘉嘉的手,我退出了罗教授的书房,心中发誓再也不走进这间房子。带着嘉嘉,怀着一份对嘉嘉的感情,我头一次走进了嘉嘉的房间(她住在一排下房中的一间),那是个阴暗狭窄的房子,玻璃窗破了一扇,冷风从破口处无拘无束的窜了进来。整个房子冷得像个冰窖,迎着风,我连打了两个寒噤。

走到她的床边,我摸了摸棉被和垫被,单薄得可怜,我望着嘉嘉,皱拢了眉头,摇摇头说:“嘉嘉,你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吗?”

嘉嘉对着我傻笑。一阵冲动之下,我跑到我的屋里,把我床上的棉被抽了一条,又拿了条毛毯和一个比较舒服的枕头,走回嘉嘉的房间,把棉被和毛毯给她铺好,枕头也放好。一回头,我看到她瞪着眼睛,吃惊的望着我,傻傻的问:“小姐,你做什么?”

我高兴她能问出一句有条理的话来,拍了拍床,我微笑的说:“嘉嘉,如果我的分析不错,你应该也是个被收容者,我们有相同的地位,以后,让我们分享我们所有的。”我明知道,这几句话不是她所能了解的,再拍了拍床,我简单的说:“给你的,嘉嘉。”

嘉嘉走过去,在床沿上坐下,摸摸枕头,又摸摸棉被,再摸摸毛毯。都摸过了,她又去摸枕头,再摸棉被,然后,她就痴痴的傻笑,一直坐在那儿笑。我悄悄的退了出去,当我走开的时候,我听到她在唱歌了,又是那支老歌:花非花!她唱得那样婉转动听,我知道她的内心也在欢唱着!给别人快乐也是自己的快乐,我跨上楼梯,向我的房间走去,罗太太使我受的惊吓几乎已被嘉嘉的歌声所带走了。

回到房屋里,我关上房门,拨了拨炉火,添上两块炭,在藤椅子里坐下,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想想看!我差一点被罗太太掐死,不禁又心惊肉跳了一阵。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冷冰冰的半杯残茶,这才想起原来是下楼灌水的,结果开水也没灌,还几乎送命!回想起来,一定罗太太先就在书房里,听到了我的声音,她就藏在橱与橱之间的黑暗的空隙中了,而等到我翻出了照片,她才突然现身。但是,她在书房中做什么?她又为什么要藏起来?还是她走进书房的时候就已经在发病中?整个的行为都是一种病态?

我摇摇头,反正,都是解不透的谜!拿着火钳,我无意识的拨着炉火,手仍然有些微颤。当我弯下腰去的时候,一样东西从我毛衣外套的宽口袋中跌了出来,落在火盆的炭灰上,我拾了起来,是一张陈旧的照片,显然这是那散落的许多照片中的一张,鬼使神差的落进了我的衣袋里。带着几分好奇,我打量着这张照片,是张毫不出奇的婴儿照。一个大约半岁大的女孩,坐在一张圈圈椅里。翻到照片的背面,有一行小字,写着:“摄于皑皑六个月大。卅三、一、”

是皑皑!我再翻过照片的正面,注视着那个小女孩,照片已经很旧了,孩子的面孔并不太清楚,但,那是个硕壮的小东西!没想到今天弱不禁风的皑皑,在婴儿时代却是个肥肥胖胖的娃娃!当然啦,十八年间,一个小婴儿长成个楚楚动人的少女,你再要去找她们的相似处是不可能的!例如,这照片里的女孩子有个短短的小鼻子,鼻梁处打着皱,胖胖的短下巴,灵活的眼睛,一股滑稽相!如果没有背后的批注,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皑皑!不过,说真的,我倒满喜欢这照片里的小娃娃,远胜过今日的皑皑!婴儿总给人一种亲切感,而皑皑,却过于冷漠了!把照片抛在桌上,我对它已失去了兴趣。

在炉边默默的坐了片刻,我听到罗教授回家的声音,罗太太显然已在我为嘉嘉忙碌时就回进了她的房里。我听到罗教授沉重的脚步声奔过走廊,急匆匆的跑进罗太太的屋里。过了大约十分钟,罗教授的脚步又穿过走廊,走下了楼梯。我沉坐在我的椅子里,正在默想着要不要把今天的遇险源源本本的告诉罗教授,还没有等我想出结论,罗教授已奔上了楼梯,沉重而狂暴的脚步一下子停在我的门前。

接着,我的房门被“撞”开了,罗教授“冲”了进来,狂怒而闪烁的眸子在须发中射着光,那颗大头颅一直逼到我的眼前,从喉咙里,他迸发出一声可怖的怒吼:“忆湄!”

我吓了一大跳,火钳从手中落到地下。许久以来,他没有这样凶的对待我了。错愕的抬起头来,我愣愣的望着他。

“好!你倒说说看,你是什么意思?”他暴跳如雷的嚷。

“罗教授!”我困惑的说:“怎么……”

“你解释!忆湄,”罗教授继续喊:“你到我书房里去找什么?”

“我……”我嗫嚅着:“看到书房门开着,我……走进去随便看看,”我转动着眼珠,想找出一个妥贴的理由来解释我的翻箱倒柜。“我只是……只是……有些好奇。”

我的理由似乎并不太好,他的头向我逼得更近,眼睛里冒着火:“好!你说说看!书房里有什么‘奇’值得你去‘好’!”他的手猛的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一拉一带,我差点栽到火盆里去,他的头几乎撞到了我的额角,用震耳欲聋的大声,他叫得我心惊胆裂:“我告诉你,忆湄!我存心要好好待你,送你进大学,让你幸福快乐!可是,如果你安心要破坏这个家庭的话,你就是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那么,忆湄,还是在你把一切都破坏了之前,趁早送你走的好!”

我的背脊挺了起来,试着想挣脱他,但他那巨大的手掌,把我抓得那么紧,我根本动都无法动。泪水在我眼眶中泛滥,我控制不住自己了。“罗教授!”我喊:“你的太太差点掐死了我,你又来欺侮我!你不必送我走,我自己会走!马上就走!你放开我!”

罗教授没有放开我,但他斜睨了我好一会儿,问:“谁要掐死你?”

“你太太!”我说:“如果不是嘉嘉赶来救了我,我现在大概已经死掉了!你们看我不顺眼,我也不要在这里住下去了,整个罗宅像个疯人院!说实话,我怕你们,罗教授,我怕你们家的任何一个人,除了人之外,我也怕你们家的鬼!好吧,我走!就是你不赶我走,我也要走了,我早就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