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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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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教授走了,我仍然坐在椅子里,望着饭碗碟子发呆。罗教授是谁?我的父亲吗?看样子,中枬的猜测是越来越合乎逻辑了。那么,换言之,妈妈在一种不名誉的情况下生了我,“孟”只是名义上的姓而已!多么可怕!不,这太不可能!我一定可以想出理由来推翻这可能性。妈妈是那么一个正直的女人,怎会和有妇之夫发生暧昧?不过,感情的事常常是无法解释的,我又有什么把握,肯定妈妈一定不会呢?摇摇头,我不愿再想了!皑皑说过:“你是谁?突然跑了来,把一个本来安安静静的家庭搅得天翻地覆?”罗太太也说过:“你知道你的母亲是谁吗?你知道……”

是的,我现在明白了,我的身世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的身世是一个谜!站在饭厅的中央,我愣愣的自问:“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你吗?”餐厅门口有一个声音在答复我:“我想,应该是一种小妖魔和小仙女的混合品!”

我抬起头来,皜皜站在餐厅门口,正咧着嘴对我笑。一经和我的视线接触,他立刻眨了眨他漂亮的眼睛,愉快的说:“听说昨天你曾受过一场虚惊,是吗?”

“虚惊!”我说:“岂止是虚惊!我差一点送了命!”

“不过毕竟没有送命!”他笑嘻嘻的说,走到我的面前,审视着我:“这么一件小事就让你变得如此苍白吗?”

我“阿啾”一声,打了个喷嚏,用手揉着我不通气的鼻子,说:“苍白的原因是失眠和感冒。”

“失眠?”他大大的发生了兴趣:“是为了我吗?”

“呸!”我说:“皜皜,你从没有正正经经说过一句话,永远只会贫嘴!”再打了个喷嚏,我说:“你昨天回来得很晚?”

“你在关心我?”他反问。

“哼!”我哼了一声:“皜皜,你是个最难于谈话的人!”

他在餐桌上坐了下来,仍然望着我笑。

“你应该恭喜我,”他慢吞吞的说:“我有了个新的女朋友,我想,我这次不会再三心二意了。”

“真的?”我问。

“你希望是假的?”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掉头向餐厅门口走,他一下子赶上来,拦住了我的去路。抓住我的胳膊,他的脸逼近了我,眼睛闪烁的瞪着我,嘴角的肌肉收缩着。看样子,他是在莫名其妙的生气。

“你干什么?”我问。

“忆湄,”他恨恨的说:“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地方特别好!你不算很美,更谈不上成熟及诱惑力,你又是这样一个执拗而固执成见的小东西!但是,你身上具有什么?真的,忆湄,你是谁?你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女孩,而是个妖魔和仙女的混合品!罗家欠了你什么?你将注定了来扰乱这整个的家庭!”

我困惑的瞪视着他,他也瞪视着我。然后,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放开了我,转过头去,自言自语的低声说:“我但愿有一个巨大的力量,能把我从你的身边拉开!”

我凝视他,蹙起了眉,于是,他一下子把我推开,推得又重又野蛮,嘴里乱七八糟的嚷着说:“哈!你干嘛做出那么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来。你以为我罗皜皜会痴情如此?不过哄你玩玩而已,你可别自作多情!天下的女孩子那么多,我罗皜皜谁都可以爱,你,算不了什么!”他对我挟挟眼睛:“所以,忆湄,你看,你大可不必为我难过。”

我静静的望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我攀住他的肩膀,轻轻的吻了他的面颊。我的举动触怒了他,猛烈的推开了我,他像碰上了有毒的东西一样,忙不迭的用手擦拭着被我吻过的地方,嘴里低低的,叽哩咕噜的诅咒。这样子和神情都像极了罗教授。

我轻声的说:“皜皜,如果我恐惧的事情是事实,那么,那个大力量终究会来的。”

“你在说些什么鬼?”他问。

我摇摇头,不再回答。离开了他,我走出餐厅,回到了我的房间里。在书桌前坐了下来,鼻子塞得更加厉害,炉火烤得我头痛。忽然间,我强烈的思念起妈妈,思念和妈妈共有的那些岁月:一间小小的房子,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女,和那份单纯得不能再单纯,宁静得不能再宁静的生活。想想看,不久之前,我还倚偎在妈妈身边,事事让妈妈拿主意,连早上起床,穿那一件衣服,都要问一声妈妈。而现在,我竟处在这样复杂紊乱的境况里!妈妈,妈妈,在她交代我来投奔罗教授的时候,她曾预料到我会遭遇这些事情么?

黄昏的时候,彩屏捧了一大迭毛毯和尼龙被走进我的房间,把东西堆在我的床上,她望着我说:“老爷要你晚上在家里不要出去,他请了医生来给你看病!”

“哦,”我错愕的说:“一点小感冒而已,真犯不着请医生,中枬已经买了特效药来了!我的身体又强,现在都不头痛了。”

彩屏把棉被帮我铺好,那是一床崭新的、鹅黄色的底色,桃红色的花朵的尼龙被,鲜艳而夺目。毛毯也是新的,浅绿的底,墨绿的格子。彩屏笑着说:“老爷自己上街去买来的。我在罗家做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老爷买这些东西,以前都是叫我们去买的。”她看看东西上缀着的价格标签,又笑了。“老爷买东西一定不会讲价,起码贵了一百块!”她注视我,含着笑意的眼光里,似乎还带着抹奇怪和研究的神情。连她,也在诧异我的身分,和在罗家的奇异的地位吗?她也在怀疑我是谁吗?床铺好了,她又说:“小姐,你的棉被给了嘉嘉了吗?”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