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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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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刚把这件事当一个战争,他只是不得已的认输而已。这种体会使雪珂感到很难过。她不要和他战争,她不要他“投降”,她要他了解她所了解的,她要两人之间的“共鸣”与默契。可是,什么都不能谈了。他们在一起时,不谈未来,不谈计划,不谈爱情观和婚姻观。他们为恋爱而恋爱,为相聚而见面——忽然,雪珂感到一切都很空虚,一切都很幻灭。叶刚并没有改变,他仍然排斥婚姻,仍然排斥“天长地久”的誓言。他还是那个莫测高深的他,他还是那个她不了解的他!

她迅速的消瘦憔悴下去,裴书盈看在眼里,无能为力。自从见过叶刚后,裴书盈不再拒绝叶刚,她反而安慰的、劝解的对雪珂说过:“要改变一个人根深柢固的观念很难,叶刚已经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很多观念已经定型。你要给他时间,让他更深的体会到爱是什么。”

雪珂默然不语。雪珂变得沉默了,她常常一整天都不说话。消瘦之后,她的眼睛特别大,闪亮亮的总像含着泪,小小的腰肢不盈一握,而那细细的手腕是令人“我见犹怜”的。这种变化虽然很缓慢,叶刚却不会不注意到。于是,他会猝然的把她拥进怀中,颤栗着说:“要我怎么做?雪珂,要我怎么做?”

她摇头,拚命摇头。问题就在这儿,她不能说要他怎么做,爱情是要自动的,爱情不是被动的,爱情是积极的,爱情不是消极的,爱情是建设性的,爱情不是破坏性的!她摇着头走开,她不要他“做”任何事。她在等他主动的站起来,去面对这份爱情,去面对雪珂,去面对未来。

是的,面对。她想起徐远航说过的话:“在他骄傲的外表下,他有一颗根本不能面对现实的,充满自卑感的心!”是的,尽管和爸爸吵得天翻地覆、剑拔弩张,她却越来越体会到,父母都有正确的地方。这使她感到泄气,和泄气同时而来的,是对叶刚一种隐隐的失望。这失望咬噬着她的心灵,使她食不下咽而彻夜失眠。

这种爱情是一种煎熬,在学校里,她还要面对另一份煎熬。这天晚上,学校在为毕业晚会做准备。毕业,747今年就毕业了,阿光阿礼阿文都同一届,全要毕业了,他们男生,都已经抽过签,747抽到陆军,阿光阿礼在海军,阿文在空军。马上他们就要服兵役,相聚一场,都要风流云散。学校中,送旧迎新总是感触很深的。尤其许多四年级生,正和低年级生在恋爱中,那离愁别绪,常会弥漫在整个校园里,到处都看到双双对对的人影,在树荫下,屋檐下,廊柱下卿卿我我着。

这晚,雪珂在礼堂里帮忙贴座位表。贴好了,她就一个人坐在那空空的大礼堂中,望着舞台发怔。念大一好像还是昨天的事,转眼间就要进入大四了。她痴痴的坐着,没注意有个人走进礼堂,本来,礼堂就一直川流不息的都是同学,在张灯结彩,贴欢送词。雪珂根本没去看那些进进出出的同学,她望着舞台,不知怎么,就想起迎新晚会那晚,巨龙合唱团还没定名呢,却活跃的在台上弹着吉他,唱着歌,他们唱兰花草,唱捉泥鳅,唱他们自编的“迎新歌”。

那个人看到了她,笔直的向她走了过来,一声不响的坐在她身边。她抬起头来,立刻接触到那闪亮的眼镜片,和镜片后那对闪亮的眼睛。她的心脏“怦”然一跳,唐万里,747!好久没碰到了,这些日子来,他在躲她,她也在躲他。一见到唐万里,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眶就湿了。透过泪雾,她发现他晒黑了些,成熟了些。他直直的盯着她,好久都不说话,然后,他的手忽然盖在她的手背上。

“他待你不好吗?”他问,很认真的。

“谁?”她脑筋转不过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当然是那个人!”唐万里不说那名字,那名字会刺痛他。“那个有辆野马的家伙。”

“哦!”她应着。“不,他很好,很好。”她连说了两个“很好”,好像必须强调什么。他凝视她,一下子紧握住她的手,把她握得好痛好痛。有股怒气飞上他眉梢,他恼怒的说:“别撒谎!你不快乐!”

“我——”她挣扎的说:“快乐,很快乐!”

“胡扯八道!”他嚷:“当你是我的女朋友的时候,你整天笑嘻嘻的,又爱吃又爱闹!我几时允许过你瘦成这样子?我几时允许过你一天到晚悲悲切切的?他把你怎么样了?他怎么可以让你一天比一天瘦下去?”

她惊愕的瞪他,原来他一直在注意着她的,原来他还没有停止对她的关怀。她的眼眶更湿了,喉咙里鲠着个硬块,舌根酸酸的。她真想哭一场,真想扑在他怀中好好哭一场。但是,不行!她不能这样软弱,不能这样莫名其妙。她强忍着泪,喉中哑哑的说:“我很好,真的。”她勉强想挤出微笑,就是笑不出来。“我瘦了些,没什么关系,现在流行瘦,是不是?不要乱怪别人。我坐在这儿,有点伤感,只因为你们马上要走了,要离开学校,服兵役去了。”

“你们是指谁?”他问:“包括我?”

“嗯,”她哼着。“当然。”

“那么,”他率直的问:“你对我并不能完全忘情了?你还怀念我?你还有一些想我?你还——有一些爱我?是吗?是吗?离别,还是会让你痛苦的,是吗?是吗?”

她看着他,他年轻的脸庞上居然又绽出光彩和希望来了。她心中又酸又痛,喉咙里的硬块在扩大。“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看,”她挣扎着说:“是你不要理我了!”

“我不敢理你,”他说:“我怕一理之下,就什么都会理,我划分不出什么是该理的,什么是不该理的。”他伸手整理了一下她垂下的发丝,他咽了一口口水,他那粗大的喉结在那瘦长的脖子上蠕动。他忽然笑了,笑容里有些苦涩,却有更多柔情。“真傻!”他喃喃的说:“真傻!”

“什么?”她困惑的问:“谁傻?”